天寒地凍，姚二杠貓在戰壕中段的簡易掩體裏，“刺溜刺溜”的吸著清涼的鼻涕，身旁的二嘎子推了他一把，勸說道：“師哥，別凍壞了，把師叔給的皮大氅穿上吧。”
姚二杠裹緊了身上的棉衣，頗為得意的說道：“那大氅是咱能穿的嗎？師叔把它給咱，是為了給咱治安團長誌氣！那是咱治安團的戰旗！”說罷，姚二杠回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那件貂皮大衣，頓覺暖和了許多。
半個月前，治安團從濱城開拔出征，師叔林敬軒親自設宴為將士們敬酒壯行，臨出發的時候，林敬軒脫下了身上的這件貂皮大衣，披在了姚二杠的身上。對於姚二杠來說，這哪兒是一件貂皮大衣啊？這是師叔和濱城鄉親們的囑托，這是治安團的榮耀啊！
二嘎子吸了吸鼻涕，低聲問道：“師哥，明天就過年了，你說……這日本人還能來嗎？”
姚二杠很不屑的應道：“這年是咱中國人的年，小日本子過得啥年？再說了，這打仗的時候，誰還顧得上過年啊！”
二嘎子點著頭，嬉笑著說道：“師哥，這天也怪冷的，要不……”姚二杠冷眼看了過來，二嘎子撓著頭商量道：“好歹也是過年了嘛！搬壇子酒過來，喝兩口暖暖身子嘛！”
姚二杠朝戰壕外瞅了瞅，有些擔心的問道：“不能有啥事兒吧？”
“嗨！”二嘎子咧著嘴嚷道：“師哥，你也太小心了吧？前麵兩個國軍的王牌旅頂著呢，小鬼子就那麼容易過來？！”
“也是！”姚二杠點了點頭，應允道：“那行！那就喝點兒！”
“得嘞！”二嘎子屁顛兒屁顛兒的翻出了戰壕，姚二杠在後麵喊道：“哎，把你二師哥也喊來！”
姚二杠也沒閑著，他將幾個子彈箱摞了起來，好歹也算有了酒桌了，再擺上海碗，一包五香花生米上桌，這就算齊備了。片刻的工夫，二嘎子和姚長生抱著一壇酒回來了，姚長生一進來就打來招呼：“師哥！”
“恩！”姚二杠應了一聲，指著一個子彈箱子示意他落座，又問道：“長生，前麵咋樣？”
“沒問題！”姚長生大手一揮，應道：“弟兄們都守著呢，就等小日本子來了！”
二嘎子給碗裏滿上了酒，兄弟三人落了座，姚二杠端起酒碗，樂嗬嗬的說道：“來，先幹一碗，暖暖身子！”
“這咋上來就喝呢？”姚長生鄙夷的說道：“怎麼著也是過年的酒，你好歹來兩句祝酒的詞兒啊！”
姚二杠樂了：“要不……我就整兩句兒？”
“整兩句兒，整兩句兒！”二嘎子慫恿道：“師哥，來兩句給勁兒的！”
“好！”姚二杠很暢快的歎了一口氣，正準備致辭，不料，一個身手矯健的小夥子從戰壕外跳了進來，嘴裏嚷著：“團總，有信，有信！”
“信？”姚二杠的臉都皺成核桃仁了：“我特麼才認識幾個字，還有人給我寫信，這不扯呢嘛！”
二嘎子問道：“石柱子，誰來得信？”
那個叫石柱子的小夥子應道：“前麵國軍喬營長派人送來的信！”
喬營長，喬雲峰，是前線國軍獨立旅特勤營的營長。
姚長生朝石柱子身後瞅了瞅，問道：“人呢？”
“走啦！”石柱子回答道：“騎著馬來得，放下信急火火的就走了！”
二嘎子埋怨道：“這大過年的，好歹留人家喝完酒嘛，咋就不知道留留人家呢！”
石柱子叫苦道：“你當我沒留呢？人家說軍務緊急，連馬都沒下，放下……”
“好了好了，走了就走了吧！”姚二杠吩咐道：“長生，來，你給念念！”
姚長生從石柱子手裏接過信封，掏出信紙美滋滋的展開，他瀏覽著信件，笑容慢慢的變僵……此時他的臉隨著閱讀的深入，已經冷得可以掉冰碴子了。姚二杠催促道：“咋啦長生，你倒是念啊？”
二嘎子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他問道：“二師哥，是不是……日本人來了？”
姚長生兩眼冒火，繃起了腮幫子上的青筋，他緊攥著那幾張信紙，奮力的一揮拳砸在了桌麵上……酒撒了，碗碎了，手腕上血噴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