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匕首沾染了紅色的血。誰都沒有想到戰鬥進行到這個時候還會有入侵者，盡管這個入侵者看上去柔弱不堪。血沿著刀刃，從匕尖滴落。血滴緩緩滴落，慢得就像是失去了重力一樣。然而，並不是這裏真的失去了重力了，也不是物理法則失去了作用，而是因為在場三個人的精神都高度緊張，緊張得整個時間、空間仿佛都隨之凝濟了一樣。林帆正麵對著雙眼通紅的格裏爾，眼角的餘光掃到了那隻正襲向魔女的烏鴉。魔女正集中精神控製自己的法陣，左手用力按住右腕以減緩血液流失。格裏爾則是緊緊地盯住了林帆，憤怒的感情化為了雙眼的火焰。林帆與格裏爾對視，竟然產生不出任何恐懼的感情。林帆冷靜得連自己都感到害怕。烏鴉的速度太快了，林帆不認為自己能阻止它。格裏爾的右手臂垂了下來，顯然已經報廢了。林帆要再一次圍魏救趙，如果這一次能把匕首插進格裏爾的喉嚨或者心髒，這場戰鬥就沒有了懸念了。林帆的心跳的很快，他能感覺到頭腦的熱量，他是在拿生命做賭注，然而促使他進行這場賭博的原因，卻沒有想象的那麼清晰。原因並不重要了，林帆的雙眼不可思議地透出了一股狂熱。麵前這個人一瞬間讓格裏爾感到恐懼，但下一刻格裏爾就轉變成恥辱的憤怒。他不能忍受一瞬間軟弱的自己，更無法原諒麵前這個羞辱了自己的人。他居然偷襲了我！“畜生！老鼠！”他張大嘴巴嘶吼，讓臉部扭曲得不成人形。血液沿著匕首滴落在草地上，發出了無聲的號令。林帆拔腿衝刺，雙手握住匕首擺在了腰間。格裏爾看著林帆朝他衝過來，怒不可遏。他還敢過來！他還要殺我！他還敢殺我！格裏爾衝著林帆大喊：“老鼠！你這隻陰溝裏的老鼠！來啊！我要把你撕碎！”林帆舉刀，準備用力向前刺去。格裏爾心裏一寒，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同時左手從懷裏掏出一塊黑色的東西，動作略顯慌亂，卻依然向前丟了出去。林帆看準了他的手，一直準備著躲避的路線。然而那塊東西並沒有向他飛來，而是在格裏爾的手中像噴火器一樣噴出一團黑色煙霧。煙霧進入了林帆的眼睛，讓他的眼角泛起一陣酸苦的劇痛。“啊！”林帆憑感覺跑動著胡亂揮起手中的匕首，“噗嗤”，刀刃進入肉體然後滑出來的感覺再次傳遞到他的大腦，他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濺射到了手上。“吼——！”格裏爾忍受住來自右下腹的疼痛，快速用左手抓住林帆握刀的右手，接著右膝飛起來，撞在了林帆的心窩。林帆吐出一團口水，短促地咳嗽了一聲。格裏爾接連使用膝撞，一邊毆打一邊大笑。“哈哈哈！老鼠，你不是很能陰人嗎？”格裏爾低沉的聲線配上大笑使得他的聲音異常響亮。林帆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呼吸，胸口的沉悶甚至讓他忘掉了皮肉上的痛苦。“算了，結束了吧，這隻該死的老鼠。”格裏爾的聲音無情得就像是麵對玩膩的玩具一樣。他一腳把林帆踢下了地，用那隻斷指的左手奪過了匕首，對著地下的林帆刺了過去。林帆擋住了格裏爾的手腕，匕尖就在他眼前幾公分，泛起了寒冷的血光，冷得快要刺穿他的**。魔女失算了。當她劃開手腕啟動法陣的時候，體內的血液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暴躁不安，一旦找到缺口就會不顧一切地逃離出去。烏鴉舉著利喙衝向魔女，卷起了一股黑煙。“我去……這個代價也太大了吧……真是大出血啊……”魔女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咬牙拚命按住血管。黑色的法陣先是向四周吹出了一陣讓人無法接近的氣場，然後又瞬間產生了一股吸力，把麵前那隻腐爛的魔狼吸向自己。瞬間產生的斥力和吸力反震讓魔女胃中一陣不適，險些吐了出來。黑色法陣令到魔狼本能地產生畏懼，強大的吸力對準了魔狼，它也拚命地掙紮。兩者之間甚至出與魔狼皮膚顏色相同的虛影，法陣就像吸煙的機器，從魔狼身上吸出黃色的煙。“吼——！”魔狼拚命掙紮。烏鴉也畏懼於前麵這股可怕的力量。它在尋找繞到魔女後麵的方法。魔女偷瞄了一眼林帆的狀況，發現那家夥居然不要命地向格裏爾發起挑戰。這個笨蛋！魔女在心中驚呼，險些失去法陣的控製。即使再弱的魔法師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戰勝的，難道這家夥就沒有一點常識嗎？林帆的確對魔法師的世界一竅不通，於是被格裏爾打倒在地上。烏鴉扇動著翅膀想要繞到魔女的後麵，卻小看了黑色法陣的威能。法陣的一絲虛影掠到了烏鴉的爪子，烏鴉立刻被一股大力擰得失去了平衡，發出一聲尖叫。“呀呀呀，這他媽是什麼邪門東西！”在法陣吸住烏鴉的時候，魔女的腦袋突然受到了一陣劇烈的衝擊，鼻血自鼻孔緩緩地流下來。她終於明白了這可不是隨便一個魔法師就能使用的反召喚魔法，她這是在自尋死路。雖然不用也是死路一條，魔女的意識仿佛正在離她而去。匕首的鋒芒讓林帆眯起了眼睛，胸口疼得要死。在他眼前有一張猙獰的臉。他用兩隻手擋住格裏爾一隻左手，兩人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上。匕首上的血滴在林帆的右臉上，他看到了格裏爾左手上的繃帶，還有斷指。林帆想也沒想就騰出左手抓住了格裏爾的左手，指甲透過繃帶抓在了手指的斷層上。格裏爾痛苦地大叫，手不由得一鬆。林帆奪回了匕首，向前一揮，格裏爾後退著躲開了。林帆右手撐起了自己的身體，雙腳一蹬，用盡全身的力氣跳了過去。“啊——！”林帆大喊，肩膀撞進了格裏爾的胸膛。格裏爾瞪大了眼睛，不停地後退。簡直難以自信，他的眼神透露出這樣的信息。他用左手按住剛剛被洞穿的小腹，血流不止。林帆捂住胸口，大口喘氣，腰根本直不起來。格裏爾口鼻中噴出渾濁的氣體，奄奄一息。林帆聞到了血腥味，突然一陣反胃，捂住了嘴巴。然而並沒有時間讓他吐出來。“格裏爾——！”拚命掙紮的烏鴉突然尖叫起來，聲音仿佛撕裂了夜空。它整個身體蜷縮成了一團，變成了一個黑球。“嘭！”林帆聽到身後響起了爆炸聲，地麵都震了一下。他第一時間回頭看了一眼，一股氣浪從魔女那邊迅速擴散，吹到林帆臉上，險些把他吹飛。魔女，縮成球狀的烏鴉和地上的魔狼都被四散彈開。烏鴉被彈到空中，猛地張開身體，變成成年人大小的怪鳥。“嘎嘎嘎！”怪鳥大聲怪叫，立馬衝向林帆這一邊。“葛瑞絲！”林帆看到魔女被彈飛，心裏一急。他俯身躲開了來襲的怪鳥，怪鳥也並沒有急於把林帆殺死，而是飛到了格裏爾的身旁。林帆快步跑向十幾米開外的魔女，因為他看到地上的那隻魔狼又爬了起來。林帆飛撲到魔狼的背上，朝它的脖子上補了幾刀。魔狼無力地悲鳴著，搖晃著倒下了。“葛瑞絲……”林帆跑過去扶起了躺倒在地的魔女，輕聲喚道。“我還好。”魔女聲音虛弱，臉色蒼白，但她依然跪坐了起來。“呼——”她呼出了一口氣，“真是要命……”林帆掃了一眼格裏爾那邊的情況，那隻烏鴉伺候在格裏爾的旁邊，用喙咬碎了一些什麼撒在格裏爾小腹的傷口上，格裏爾的手無力地抬起，又無力地按在了烏鴉的頭上。這個場麵讓林帆感到淒涼，但現在並不是同情敵人的時候。現在並沒有多少喘息的時間。“哈哈，”魔女居然笑了出來，“你剛才喊我名字了……”“什麼？”林帆不敢相信此時此地魔女還說這種話。“我說，你剛才終於喊我名字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那是你第一次喊我名字，”魔女自顧自地說話打斷了林帆，“已經好多年沒有人喊過我名字了……”林帆微微咽了一下口水，發現自己找不到回答她的話。“說實話，我非常的高興。”魔女看向林帆，這樣子說道。林帆不禁看呆了。他沒有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笑容。林帆抱住葛瑞絲的肩膀，她僅僅是稍稍抬起頭，帽子的前沿向上揚起，夜色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眯起的雙眼，她稍顯蒼白的臉頰。那絕對是發自內心，由衷地感到開心的笑容。林帆可以這樣肯定。什麼理由可以讓她笑得出來？她難道不在乎剛剛她還命懸一線嗎？僅僅隻是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做了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就可以讓她感覺到高興，發自內心地笑出來嗎？林帆不明白，他想不明白魔女的感情。但他的視線離不開她的臉。“看來你並沒有忘記我的名字……”魔女低聲喃喃地說道。哪有人會忘記今天中午還在一起的人的名字啊。林帆心中有點酸苦，卻也忍不住欣賞眼前人的笑容。他完全無法將惡毒的，會招來厄運的魔女，與眼前這個人聯係在一起。這隻是一個純真的，會因為別人記住了她的名字而高興的女孩而已；一位會發自內心笑出來的，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少女而已。林帆覺得這樣盯著別人的臉看不太好，讓過了視線。“我們離開這吧。”林帆看向烏鴉那邊，它大概還沉溺在失去主人的彷徨中。“到哪裏去？”“總之先離開這裏。能站起來嗎？”“嗯，還可以。”魔女搖了搖頭，“我們跑不了多遠的。”“你就是這樣！還沒跑就開始放棄了還怎麼行！”林帆有點惱火。魔女的表情稍微怔住了，大概是沒想到林帆會凶她。林帆趁機抓住她的手，想拉她起來，離開這個區域，這個樹林中的“鬥獸場”。地上那隻魔狼也喘息著站了起來。這個怪物的生命力真的是異常頑強。如果能成功幸存，這個晚上大概會成為林帆一生中最非凡的經曆了吧。雖然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走！走，快走！”林帆拉起了魔女，壓低聲音催促她。魔女也開始回握著林帆的手，兩人將要躲進後麵漆黑的樹林，離開怪物們的視線。林帆轉身沒走出幾步，就覺得胸口一痛。他開始還以為隻是是格裏爾膝撞的影響還在，但是下一秒他就一陣脫力，跪在了地上。“啊！林帆！你……！”魔女發出尖叫。這可不是什麼鈍擊的痛楚，這種痛非常尖銳，就像是心肺被貫穿一樣。被貫穿？林帆俯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裏誇張地伸出了一根巨大的黑色羽毛。他的嘴巴一下子就被從喉嚨湧上來的鮮血灌滿，溢了出來。“你們殺了他！”烏鴉的嘶吼從後方傳來，“你們殺了他！誰也別想離開這裏！你們都得死！”林帆趴倒在地，意識漸漸離他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