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守墓者的兒子
在我很小的時候,是三歲,四歲或者是五歲?模糊的記憶使我無法確定那件事發生的時間,那天夜晚,我正準備上chuang睡覺,滿月將我的影子脫得老長,在我翻身的瞬間,我看見我的影子從我身上掙脫開來,它站在角落裏,很白很亮的空洞眼神看著我。
我並不害怕,當我準備起身看個究竟的時候,它消失了,當我再次上chuang睡覺的時候,我卻感覺它仍然在看著我,而當我再度轉過頭去的時候,我半撐的身子被窗外的月光投射在地下。
從這天開始,我便隻能做同一個夢直到現在:很白很亮的空洞眼神,我的影子,注視著我的背後。我跟我爸爸說跟我媽媽說,他們都不相信,所以我不再對任何人說起我的這個經曆,我漸漸變得害怕黑暗,甚至害怕睡覺,我寧願一整夜一整夜的看著自己的影子,不讓它在我的夢境中凝視我的背,所以直到現在我仍然喜歡在白天睡覺。
爸爸是個守墓人,看守著被圍牆圍住的好大一片墓地,每到春天,墓地裏開滿了各種鮮花,我總是覺得墓地上的鮮花比其他地方盛開的鮮花更美麗絢爛,也許是在靈魂出沒的地方,大地更加具有靈性吧,爸爸總是在清掃墓地裏長滿青苔的小路時對著我在旁邊玩耍的我大發感慨:“死人不會傷害任何人,也不害怕任何人,從不撒謊,也從不貪婪的索求,他們總是安靜而祥和。
在我能懂得這句話的意思的某年,我將一朵紫色的小花連根拔起,問道:“爸爸,死人這麼好,你為什麼不死呢?”從來不怎麼笑的爸爸似乎笑了笑“因為我早已經死了,孩子”
爸爸是個守墓人,他也幫那些摔死,砸死,吊死,淹死,燒死的人整容,好讓那些屍體的朋友和親人覺得他們從來都沒死,隻是睡著了。爸爸的手藝很好,能讓那些死得很難看的人變得栩栩如生。他從不打罵我,可是他也從來不管我,隻是在家裏來了新的死人之後讓我在旁邊幫忙遞遞刀子剪刀和膠水,還有就是讓我在晦暗的油燈下將線穿入針孔。
媽媽很疼我,總是在去城裏做了縫縫補補之後回來給我帶有很多甜奶油的蛋糕,在家裏沒送來死人的日子裏給我在油燈下講故事,講那些偉大英雄們的冒險傳說,她對我說要做一個英雄。
這個墓園裏最大的墳墓座落在墓園深處,與其說那是座墳墓還不如說那是個教堂,而且比城裏的教堂要高很多,高高的尖頂指向天空,在晴朗的日子裏總是有很多白鴿停留在上麵。
爸爸不準我靠近這裏,也禁止其他人來,除了每年的夏天,會有一些全身穿白衣服的人來,在那座教堂的外麵刻下一些奇怪的符號,因為他們每年都來,所以那個教堂外麵早已經被畫滿了符號,那些白衣服的人能很快的將符號印在牆上,而那些爬牆植物和青苔卻會在兩個月當中更加迅速的覆蓋它們。
有一次我因為好奇,偷偷的闖入這個地方,記得那時候我怎麼也推不開那道漆黑的鐵製大門,我爬上窗台透過已經黯淡的彩色的玻璃看到教堂中間擺放著一具石製棺材,在這個棺材的周圍有一圈人的碉像。在那具棺材的前麵擺著用來看書的架子,架子上攤開了一本厚厚的書。
小時候大概是我唯一真正快樂的一段時間,記得那時候我常常和芬妮在墓園的草地上捉小蟲子,采各種漂亮的小花,在那些墓碑之間穿梭追逐那些有著斑斕豔麗翅膀的蝴蝶,就現在我的眼光看來,那個墓園仍然是一個美麗的公園,當然,如果沒有那些墓碑的話.
在晴朗的日子裏,那些鬼魂也會從自己的墳墓裏爬起來,在墓園的小路上散步,在小路邊上的石凳上休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其實那些鬼魂在我的眼中和正常人沒什麼不同,我直到12歲才知道他們是鬼魂,因為我偶爾會注意到一些鬼魂正是不久前我和爸爸縫補並埋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