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鄭朗擔心的,一旦所有大臣形成馮元這種印象觀,對兩小前途會有極大的妨礙。轉過身來,對兩小說道:“平時我說過什麼?”
路上鄭朗刻意交待過的,並且對馮元,兩小同樣很尊重,恭敬的答道:“一要友愛,二要尊師重道,三要溫良謙讓。”
“別,”老馮擺手,什麼人都有資格談溫良謙讓,加你們的小老師,但你們全部不可以。當時他正在向河陽府趕呢,可這件事來得太稀奇古怪,連知日那樣清靜無為的大和尚都聽說了,況且是他。
“你們先出去。”
“喏,”兩小走出客廳。
鄭朗耐心的說:“馮侍郎,夫子說陰陽柔剛仁義,又說中庸,這世間有沒有真正的黑與白,是與非?”
馮元搖了搖頭。
鄭朗又問道:“他們在禦駕前說的戾氣,是我說的,說戾氣嫌重,可這種強烈的是非愛憎,是不是夫子所說的仁義?”
馮元再次搖了搖頭。
朝堂上這一群直臣做為肯定不是儒家所要倡導的。儒家的真義是三綱四維五常五倫八德。君臣、父子、夫妻三綱,禮義廉恥四維,仁義禮智信為五常,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五倫,敬順長輩、兄友弟恭、赤誠盡己、敬慕不欺、辭讓節製、公道端正、堅定高節、慚愧懺悔為八德。
《周禮》又說一曰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是謂教三行,然後又說,一曰六德,知、仁、聖、義、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姻、任、恤;三曰六藝,禮、樂、射、禦、書、數。
不能說儒家是濫好人,有一定攻擊力的,但總體很溫和。
所以鄭朗又問了一句:“馮侍郎,那你認為他們是儒家,還是法家?”
馮元大笑,拍了拍鄭朗的手,說道:“汝正中我內心也。”
隻有法家,才有這種是非黑白分明觀。
“馮侍郎,我也不想授這兩子學業,但是王三郎主動跑到我家中,使了一些小手段,推也推不過去。此子才氣是有了,可是性格倔強,於是我又想到了司馬府尹家的三郎君,兩人出身不同,必然造成不同的性格。便將他也請過來,讓他們每天呆在一起讀書學習,相互中和一下。”
不僅是這個原因,真正原因不能說出來,太妖異。但大約是這樣的,馮元會意過來,為什麼第一條就讓他們友愛,說道:“他們同樣很偏激。”
“是啊,他們說範中丞,可他們身上都有類似範中丞的缺點,是非感太過分明。然而他們才氣過人,非乃是池中物,早遲會成為朝廷的棟梁之材。是言官,這種是非分明,問題不大要緊。他們成長很快,將來也必定不是言官之職。有才氣,又有這種很強的是非觀,馮侍郎,你說他們會給朝廷帶來什麼?”
帶來什麼,馮元這幾個月跑過來跑過去的,深有體味。
又說道:“晚生刻意將他們帶到京城,第一個要找的人就是馮侍郎,馮侍郎乃是朝堂上難得的忠厚長者,對他們矯正,非是為我,也非是為他們,這是為了國家的將來,馮侍朗,請相信我。包括我現在住在知日禪院裏,也有這個用意,想利用知日的高淡秉性,一步步薰陶。他們畢竟還年少,來得及培育。馮侍朗,請三思。”
馮元想了一下,道:“不僅如此,若是他們在我處能安心學習,不象那次那樣偏激,也能替他們改一改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