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鬼人突及其(1 / 2)

“終於到了!”前方那綿延無盡的大雪山,在陽光的照耀下似玉龍奔騰,氣勢吞天。

老突及其躺在用犛牛皮製成的簡易擔架上,雙手合十,嘴裏不停的念叨著《地藏菩薩本願經》。聽到拉著他的少年阿布的呼喊,艱難的扭動脖子,望向那如女神素立,聖潔純淨的珠穆朗瑪峰!

“阿巴拉,為什麼不是岡仁波齊?那是神居住的地方!我們不是要投入神的懷抱嗎?”擔架前方已經十二歲的少年阿布喘著粗氣,步履蹣跚的用牛皮繩子拉著擔架向大雪山前進。高原的缺氧,長時間的奔波加上體力的耗盡使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傻孩子,送鬼人的歸宿怎麼能是岡仁波齊那樣的神居之地呢?和送鬼人親近的是地藏王菩薩。地藏菩薩祈願地獄不空永不成佛,至仁至慈呀!他派山神引導我們,不迷惘,不迷誤,我得到的啟示就是在這裏呀!”老突及其歎了一聲。“我仿佛已經看到給我預留好的們已經敞開了,是通往地獄的大門,幽冥的府邸在深淵深處,那將是我最好的歸宿!”

送鬼人不甚高尚的職業,不可能從靈童轉世而來,而是父傳子,子傳孫的繼承下來的。每年的藏曆十五,大昭寺、桑耶寺等著名寺院都要舉辦驅鬼法會,喇嘛們騎著快馬,念著猛咒,四處奔走。隻要發現有鬼為害各方,立刻拘拿或驅趕到各寺的降閻魔洞裏去。在住持活佛的帶領下,吹起十四把黃銅號角,敲著十四麵雅布尤姆鼓,念誦著《僅用一擊就能殺死妖魔經》或《神力降拿猛鬼經》以及各個密法本尊的法號召喚法力,在聲如雷霆的法會中,在鐵棒喇嘛聲色俱厲的恐嚇聲裏,把鬼一個個裝進黑疫病口袋,紅死亡口袋,白殃禍口袋裏,然後就由送鬼人背著這些口袋,沿著各自不同的路線去請求雪山的山神處理。

地藏王菩薩是仁慈的,也是公正的,山神會依據各種鬼的罪行有的埋葬,有的會燒毀煉化它們,或者撕碎它們、吞噬它們。而老突及其現在所在的大雪山(喜馬拉雅山脈)既是聖潔的母神之山,吉祥的冰嶺,也是各種鬼的死亡湮滅之地。那神山之中的最高峰,是母神最美麗的三女兒,最純潔,最高貴,但也是最恐怖,最不可接近的峰巒。送鬼人突及其每年都會背著口袋,不聲不響的穿過草原,走向雪山。

他本有著黝黑的皮膚,稀疏的頭發,恐怖的外貌,枯瘦的身形,喑啞的嗓音,人們就叫他突及其(藏語裏是鬼的意思)了。突及其也不解釋,人們幹脆就忘記了他的本來名字了。送鬼人因職業關係渾身都沾滿了鬼氣,黑夜中放著幽暗的光,每一根頭發都可能帶來疾病,每一個眼神都可能帶來災禍。人們不敢接近他,帶著沉重深刻的恐懼躲避著他,但一但他開口也會盡量滿足他的要求。

送鬼人的職業是專職的,隻要能走得動終其一生都會不停的繼續下去。無論他走到哪裏,隻要伸出手,頭人,牧民包括僧侶都會把最好的食物施舍給他,隻希望他不要怨恨,發怒而趕緊離開不要把猛鬼從袋子裏漏出來留下來沾上自己。但事實上每個送鬼人是很少討要食物的,頭人們為了驅散彌漫四處,輻射各方的邪祟鬼汙之氣,每年都會給他許多許多的財產,為了讓他專心,屬於他的牛羊是成群結隊的(在草原財富是以牛羊來計算的)。但他這個職業傳承卻成了問題,因為沒有女人會喜歡他,誰都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盡管突及其費盡努力,可仍舊沒有女人敢和他結合。他年輕的時候有些清高,不屑於用牛羊換取女人,看上了的女人又怕真的給她帶來殃禍,隻好打著光棍。到老了廢除了奴隸製的藏區買賣女奴是不合法的,以前買來女子傳宗接代的辦法也又不可行了!老突及其沒有親人,更不可能有朋友,過繼一個孩子的辦法也行不通,隻好不停的祈禱,向大黑天神,白梵天神甚至閻羅都發了誓,希望能賜個後代給他。

也許是老突及其的誠心感動了天神,在一次送鬼的回來的路上竟然神奇的撿到了一個孩子,說到神奇是因為在野狼出沒的草原上,廣闊無垠,這個孩子既沒有凍死,也沒有讓狼吃掉。他就平靜的出現在突及其回家的路口上,一隻金黃色的藏獒體形像獅子,在那裏蜷縮著像大卡墊一樣守護著那個嬌嫩的嬰兒,當獅子一樣的藏獒看到了突及其居然像人那樣站立起來吼了一下(突及其認為是召喚)就轉身離開了。

老突及其看到嬰兒激動得跪在地上,五體投地,當時就向所有許過願的天神表示感謝,並鄭重起誓善待這個孩子,把他當作自己親生的骨肉來養。因為那隻藏獒的緣故,突及其給這個孩子取名貢布(守護神的意思)但又怕給孩子帶來災禍,叫他阿布窮達帕加(小豬屎的意思)這樣無論是天神還是惡鬼都會嫌棄他,厭煩他,就不會把他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