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月猛地轉過身來,雙眼放出一種奇異而憤恨的光芒。我向她伸出手,她卻沒有拒絕,反而回伸出一隻雪白的玉腕與我相握,麵對著族人露出一副淡淡的笑容,仿佛方才發生過的事情全然與她無關似的。
“你滿意了?”她附在我耳邊,在吻我的時候,輕輕的,咬牙切齒地笑起來。
我從沒有想象過一個人的笑容會在溫婉美麗的背後藏著如此深的恨意,會讓人覺得如此陰森可怖……一時間,我有一種感受,好象自己已經毀壞了這世間非常非常寶貴的某種東西,我卻沒有令它再次複原的能力……
可這並不是我的錯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所有人都不告訴我?”我依著禮節回吻著她的唇,無辜地問她。
這是一次冰冷的、短暫的、僵硬的、漠然的親吻。
青月再也沒有理會我,隻是淡然離開我的唇,和我並肩挽手立於族人麵前,唇角含著一絲動人的淺笑,盯著遠方深不可測的幽林深處怔忡。
看到那種悵惘的眼神,我真的難過極了。我已經知道,青月的一部分,已經因為這樣一個本應幸福的夜晚,而損毀了很重要的一個部分……是這樣的吧我想。
不知道為什麽,也許僅僅是因為感受到她表麵的那種無動於衷,我愈發感受到她內心的那種殘缺是如何深長……
回首張望,方才那個年輕人,帝夜,他消失的方麵,已經風平浪靜。
我知道,是水漠長老把他帶到了一個我永遠也不能測知的角落。
他們說優約智者,必然會在成人儀式上接受他一生中真正的愛人成為他的新娘,從此永不可棄,永不能忘,隆重婚禮過後必然會有一段相濡以沫相愛終老的光陰,為什麽一切都不象他們說的那樣美好?為什麽在這樣喜慶的夜晚,美麗新娘會顯得如此哀傷寂寞?
我順著青月的眼光望了很久,那個方向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突然我抑製不住地對青月說:“你走吧。”
“走?”青月格格地嬌笑起來,“你要我走,我能走到哪裏去,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們還能走到哪裏去?”
我被她冷漠尖銳的笑聲震得心裏一涼,真的,我們,能夠走到哪裏去?
是啊,一切儀式都已經舉行,既然所有的族人都已經為我們的婚姻祝福作證,她能夠走到哪裏去,我自己又能夠走到哪裏去?
我苦笑一聲,悄悄貼在她耳邊說:“我們可以慢慢地計劃,慢慢地離開……青月……”
這是我第一次喚她的名字。青月。多麽美的名字,象那樣絕美的容顏。我先前以為我能夠很甜美地用情話呼喚我的愛人,怎麽會想到世間的事情總是如此變化莫測,在甜蜜的新婚之夜,我和她竟然內心都充滿了難言的苦澀?
青月也愣了一下,好似沒有聽懂我的意思,第一次用很認真的神色望了我一眼。
我覺得我好象被那雙清澈的眼睛一直望到了心底。我坦然地回望著她,握她的手微微一用力,表示我所說的話確實是出於真心。
“你知道嗎,不管我們選擇不選擇,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就是彼此在這漫長一生中最親近的人了,青月,你必須相信我了,你沒有別的路走。”我冷靜地附在她耳邊說。
“最親近的人……”她垂下頭去,長發被晚風吹拂,好似水草一般飄搖在我的臉上,隔住我的視線。
我不知道她是悲是喜,不過,世界是如此天機難測,悲歡又有什麽值得猜度的?猜得中一次難道又可以猜中又一次,又一次,直到所有的幸福永遠不再離開?
青月喃喃地說著,抬起頭來,想對我說些什麽,卻終於沒有說,隻是牽著我的手,迎著族人的歡呼,把我一步一步引回由無數銀白色木盒堆砌的台上。
盛大的晚會開始了,族人們開始他們所有的歡慶。他們喝酒,跳舞,彼此笑鬧,小孩子們遊戲,戀人們親吻……
不知怎麽,突然間我脾氣壞透了,我覺得我再也無法忍受這所有安排好的一切,甩開青月的雙手,我衝下台去,迎著木微長老劈麵便問他:“我娘呢,你說過我娘會來的,她為什麽還沒有來?她到底去了哪裏?”
“她必須完成她的事情,藍星,你不是小孩子了,別忘記你的身份。”木微長老冷冷地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