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關係(2 / 2)

想到這裏,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好像有心靈感應,我的孿生弟弟阮風茂恰好來電。我的名字叫阮華正。我倆的名字出自毛主席的詩句《沁園春·長沙》:“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我取“風華正茂”中間兩個字,弟弟取外麵兩個字,寓意兩兄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上一輩也是有情懷的人。

其實我花了28年也沒有悟出姓名的意義,我跟阮風茂長得一摸一樣,他叫華正或者我叫風茂,或者他叫風華,我叫正茂,他叫風正,我叫華茂,在我看來都沒差。名字好像隻是一個代號,它能區分兩個摸樣完全相同的人嗎?讀書的時候,他運動比我好,長跑考試,他先考自己的,跑完鑽進人群裏轉一圈,接著替我上跑道。他成績比我好,當然偶爾也會犯錯,我替他受罰,所以一直以來錯都是我犯的,劣跡斑斑,他幹淨如白紙。這些我一點都不在乎,老師說阮華正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我拉著阮風茂在同學中一陣亂跑,再站到老師跟前,老師根本認不出哪個是我,她罵的是誰?無所謂啦!

後來阮風茂學了理科,我選了文科。他考了理工學院,我讀了傳媒學院。他成了計算機工程師,我當了記者。我倆好像漸漸不一樣,出現了差異,可是這完全不能消除我對名字、容貌的困惑。每當我對生活有了厭倦感,我會放縱自己,好像自己在對自己說,反正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我,我沉淪,有他奮鬥,結果都一樣的。我有一天突然死去,世界上還有我的肉體存在。隻有在酩酊大醉的時候,我的腦袋劇烈的痛,我才能感覺到我的存在,我是確實存在的啊,所有的難受都是我在承受,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的痛苦還是我的,但外界看來這個痛苦的人可能不是我,可能以為是阮風茂。那到底是我的感受重要,還是外界的看法重要。或者全都不重要。我依舊困惑。在這個問題上,即便沒有一個一摸一樣的肉體,我也會困惑。

我不該又思考這該死的哲學問題,我得為我自己,還得為老媽活著。所以趕緊接電話吧。

“哥,還是老規矩,我買生日禮物,你訂蛋糕,跟老媽說是我們倆一起買的。”

“多大點事呢,禮物和蛋糕都你買了吧。”我又開始占便宜的模式,況且今晚有酒局,明天又是睡到下午的節奏,直接就進入幫老媽慶生的環節,簡直無縫連接,哪來時間訂蛋糕!

下午東抹西塗把稿子寫完,遠程發給了主編。過了半天主編發來幾個字評語:事情不大,勝在荒誕,懸疑設得不錯,讓人欲罷不能。我看了這些評語,胃部也有些欲罷不能。主編隨後又指示:注意追蹤,明天聯係報料人,看看後續有無結果。我合上筆記本,不再理會——對不住了,明天我放大假。

我拿起手機,正要招呼朋友出來,鈴聲響了,是我的大學老師穆偉來電。

“華正你現在有沒有空來我家一趟,我的筆記本電腦壞了,硬盤裏有文件今晚要用,著急死我了。”

“您可以拿到學校技術部或者到門口的電腦維修門店,拷裏麵的文件應該是很簡單的。”

“筆記本裏有些重要文件,不方便讓外人來操作。我記起你說過有個雙胞胎弟弟是個電腦方麵的高手,所以向你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