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之後,是死一般的沉寂。
王後不寒而栗,心知這短暫的平靜過後,將是一場殘酷肆虐的暴風雨。她抬眼掃視全場,大殿裏的文武大臣、諸侯貴胄都陰沉著臉默不作聲,似乎專等看她母子如何狼狽收場。
“一群老奸巨猾之徒,一群豺狼虎豹。”王後心裏暗罵,她真想跳起來朝他們臉上吐口水。她轉過頭,看到坐在王位上的兒子滿臉油膩,兀自發抖,心裏瞬間如結冰霜。可當她看到龍侯國國主東君蛩正朝著自己微微頷首,目光灼灼猶如烈焰,便頓生信心,猛然站起,高聲說道:“先王屍骨未寒,列位便刀兵相見,未免叫人心寒!諸位難道想要逼宮不成?誰要做亂臣賊子,也太小看軒轅族幾十萬猛士了吧?”
這一番話剛柔相濟,直說得群臣無以應對。東君蛩眼裏的光芒更盛了。
“我等非為逼宮,隻是先王驟然離世,太子未經戰陣,而巫族勢力日益喧囂;王後深閉宮門數月,不見重臣不理朝會,遲遲不肯選定鎮國侯,我等方有今日之事!”說話之人乃是昆侖國國主陸吾,其人身材魁梧,立於殿堂之上,猶如高塔一般。他年過半百,聲音卻是洪亮如鍾,絲毫沒有氣衰之象。如今老國王一死,國中四大諸侯再也沒人有資格能夠與其論資排輩,加之三十多年的苦心經營,昆侖族蒸蒸日上,兵力直追軒轅族,因此頗有逐鹿問鼎之意,眉宇間隱隱然已有王霸之氣。
前將軍浩雲、內史陸良、條穀關城主容安之都跪伏在地,齊聲呼叫:“請我王速做決斷!”
“陸吾大膽,現在隻有新王,哪兒來的太子?你到如今還不改口,豈非包藏禍心?”王後掩不住激動,嗓音也尖銳起來,整個大殿裏的空氣也被撕裂。王後對著一中年將軍問道:“不知夏州國國主可有說法?”
那中年將軍往前一步,也不躬身行禮,高嚷道:“請王後選定鎮國侯!國本不定,難說包藏禍心之人是誰!”這中年將軍乃是夏州國國主長兄鳩鳶,由於近年來夏州國國主身染怪病,世子又循曆代國主慣例到南方杻陽山領兵抗巫曆練,故而國政軍機大權便落入他手。因其人嗜血好殺,又稱為“割頭將軍”。
大殿上便立時人聲轟響,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東君蛩喝道:“大殿朝會,喧鬧如市,成何體統!”見眾人都安靜下來,也不顧陸吾銳利如刀的眼光,朝新王鞠了一躬,抬起身繼續往下說,“我王,諸位王臣,昔日黃帝統領眾部與蚩尤大戰,經過多少血雨腥風方克定天下,蚩尤兵敗被殺,其部落逃往南方,我等部族也才有了幾百年的和平安定。黃帝為了平息部族紛爭,將各個部落聯合建立王國。當初約定黃帝所在部落軒轅族統領王室,鎮守北境;三大部族昆侖、夏州、龍侯族分別守護西、南、東三境,拱衛王室。同時為了平衡勢力,以免一家坐大,由三大部族輪流推選一位秉政者,參讚朝政,匡扶王室,維護部落聯盟,號為鎮國侯。後來這鎮國侯一職,因各王不同,時設時罷。先王天縱英主,自然也就沒有封立鎮國侯。”
眾人聽得東君蛩如此一說,都點頭稱是。那昆侖國主陸吾卻冷冷一笑:“究竟是先王有天縱之能,還是獨斷專橫,我等心中自有計較。況且時勢不同,現今朝局如此,正當恢複鎮國侯職位,好有人掌控時局,共度危難。”陸吾身後的將士們隨即齊聲附和,甚至有人高喊:“陸吾國主,理當鎮國!”那陸吾聽了,也不製止,負手而立,大有舍我其誰之態!
“我王,臣也讚同複立鎮國侯。若以實力論,三大部族中我龍侯族最弱,昆侖、夏州兩族實力伯仲之間,然夏州國主抱病在身,不宜北上。”東君蛩話剛出口,便看見陸吾笑著望向自己,那笑容裏大有深意,可他話鋒一轉,不緊不慢地往下說,“不過,我要提醒在場的諸位,這鎮國侯一職之所以不能長久延續,就是因為當初昆侖族鎮國侯陸幹羽犯上作亂,妄圖謀反!”
話音剛落地,全場頓時沸沸揚揚,喧嘩四起。那陸吾原本含笑的臉龐霎時黑氣沉沉,兩眼殺機畢露,正待發作,卻聽得“割頭將軍”鳩鳶朗聲道:“不錯,龍侯國主所言不差。如今王庭上主少國疑,如果再由大族執掌鎮國侯權位,恐怕難免引人猜忌。我國主在我北上之時再三叮囑,當以王室為重,以天下安危為懷。我國主無意爭奪鎮國侯,但他讓我轉告王上以及諸位,倘若要複立鎮國侯,我夏州國當鼎力支持龍侯國主!”隨即拔劍在手,怒視全場,身後重甲將士也“嘩啦啦”抽出武器,圍在鳩鳶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