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曆韌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就見大缸中蓮葉掩月,浮光躍金,靜影沉璧。
“在這水缸中賞月,仿佛這月亮也變得唾手可得,沒有那種疏離之感了。”徐瑩感歎道。
袁曆韌抬頭見她眸光閃亮,嘴角含笑,恍惚間便憶起了在荷塘邊與她初見的時候。那時候的他,痛失親母,終日惶惶,獨自離了家去找外祖。他曆盡艱辛才來到稽陵縣,卻夜夜噩夢連連,無法安睡。直至一個無眠的深夜,他在荷塘邊遇到了她……奔跑的她,大笑的她,狡黠的她,憂愁的她,沉思的她,自卑的她……他從沒有見過有人能將自己的真實情感如此直白地表現在臉上,特別是在他正急需改頭換麵、快速成長的那些日子裏。
他漸漸變得冷心冷情,沉著冷靜,淡忘了兒時的自己。結果兜兜轉轉一圈回來,卻發現她雖然也成長了,但真性情卻依舊在那裏,沒有變過。
“我明日就要走了。”兩人靜靜地賞著那水中的蓮與月,徐瑩突然開口道。他總是突然向她告別,而她總算是逮著了一次也向他告別的機會。
袁曆韌從回憶中霎時被拉了回來,不自然地伸出手,挑動水缸中的那一池碧波,他的聲音中有一絲嘶啞:“尹翼治好令妹了麼?”
徐瑩也學他撥弄那水波,低著頭回答道:“以後定期敷藥,慢慢就會痊愈了。”
袁曆韌低聲“嗯”了一聲,轉身便要回書房。
徐瑩抬頭見他要走,慌亂地叫道:“焰,等等。”
袁曆韌回頭就見徐瑩從衣袖中掏出一個荷包,上前一步遞給他:“我也沒什麼能拿來答謝你的,就去寺廟求了這串佛珠,但願它能佑你安康。”
見袁曆韌目光清冷地望著她不肯伸手,徐瑩一把將荷包塞到了他的手中,眨了眨眼睛笑著道:“你不是讓我別用對別人的那一套來對你嗎?這可是我用了真情實意專門為你求來的。”
第二日,徐瑩姐妹天微亮就離開了刺史府。她害怕離別的場景,所以故意提早出發了一個時辰。
蓮院的書房裏,燈燭一夜未滅。天蒙蒙亮時,有黑衣人敲門而入,低聲稟報道:“徐家姐妹已離了府。”
袁曆韌推開窗戶,望著去往稽陵縣的方向,握緊了手中的佛珠。
回到稽陵縣的家中,徐瑩覺得十分疲憊,一沾床就睡著了。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這次去項陽城,見到了本以為不會再見的人,償清了一筆舊債,她心中似乎有些事情終於放下了。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是忙碌。
項陽一行,她們帶去的三百多兩銀子所剩無幾,再加上之前留給林昇用於購置桑田的一百兩和繡莊中日益增添的貨品,本來專門留下來要還給韋應達的銀子已被從銀號中取出,並花銷了部分。眼見離年底僅剩下三個月,她得盡快賺夠那三百兩。
回來時秋意正濃,秋暮夕月,祭拜月神的日子也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