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1日,星期三。我到現在都清晰準確的記得這個日期,因為那一天的一個電話,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
那是一個北方寒冷的冬日,暖氣片微弱的溫度不足以影響整間辦公室,我縮著脖子抱著熱水杯坐在暖氣旁邊,妄圖得到些許的溫暖。
桌子上正在充電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有些不快,懨懨的站起來,拔掉數據線,手機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哪位?
你大爺我!
聲音很熟悉,我稍微想了一下,便罵道:
你出來了?死猴子!
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我已經回來了,上午剛到,下午就給你打電話,怎麼樣,夠意思吧,幾點下班,我去接你,晚上好好喝兩杯。
猴子本名叫陳國興,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們形容倆人關係非常好時經常會說,我們倆是穿開襠褲就認識,事實上我跟猴子在還沒有穿開襠褲之前就已經認識了,我雖僅僅比他大十一天,但卻可以經常摸著他的頭頂對他說,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每次都說得猴子無比鬱悶,卻也無可奈何。
在我的老家,長輩一般把晚輩名字的最後一個字重複來當作小名,顯得親切,所以我從小就大大方方的管他叫“猩猩”,他卻不得不在大人麵前喊我“妖哥”,但是隨著我們慢慢長大,從電視機裏認識了一種渾身黑毛的靈長類動物以後,他就再也不讓我叫他“猩猩”了,於是我幹脆的給他換了一個稱呼——猴子。
人有所期盼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跑出單位,猴子已經在一輛深綠色的吉普車裏向我招手了。
沒有一種晚餐比一桌熱氣騰騰、香辣撲鼻的火鍋更適合這樣寒冷的冬夜了,我和猴子找了一家以前經常光顧的小店,人不算多,我們挑了一個相對僻靜的靠窗座位。
怎麼樣,外麵的空氣很新鮮吧,出來的感覺如何?
你能不能別老說出來出來的,搞的老子好像真的進去了一樣。我那叫光榮退伍,聽清楚沒有,一定要再退伍前加上光榮倆字兒。
你拉倒吧,當初是誰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給我打電話,說恨不得馬上就翻過部隊大院的圍牆跑回來的。
那是剛進去的時候,呸,剛入伍的時候。
你不是前半年就出來了麼,怎麼現在才回來。
猴子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酒,把襯衫的扣子解開兩道,摸索著從椅背上搭著的外套裏掏出一包煙,扔給我一根,自己點上一根,說:
前半年就退伍了,回家呆了兩天,然後就被部隊上的戰友叫去省城了,那家夥家裏有錢,開了一個挺大的戶外用品店,叫我上去合夥幹。
喲,不錯嘛,幾天沒見出息了啊,都當上老板了。
老板,哼,你別特麼惡心我,我哪有錢入股,充其量不過是個跑腿打雜的,不過我那戰友人還算仗義,給我的薪酬也還過的去,我暫時也沒什麼幹的,就在他哪裏瞎混唄。
那你為什麼現在回來了,年底可正是銷售旺季啊,你不指這兩天好好賺一筆?
你還知道銷售旺季,懂得不少啊。
猴子笑著彈了下煙灰。我的戰友新招了幾個幫手,我自然就閑了下來,所以我請了假,年前不準備再上去了,回來歇歇,當了三年兵就沒怎麼好好睡過覺,得補補。
切成薄片的羊肉在沸騰的鍋裏短暫的汆燙之後變得香甜軟嫩,入口即化,我們倆一邊吃一邊喝酒,聊的也是不亦樂乎,窗外寒風刺骨,我們倆卻吃個滿頭大汗,猴子擼起袖子,我看到他右手小臂有一道黑紅色長長的傷疤。燈光下,像一條巨大的蜈蚣。
掛花了?我用筷子指著他的右臂。
猴子笑了,這是我執行任務時和持槍歹徒英勇搏鬥,被窮凶極惡的歹徒用手槍打的,還好槍子兒隻是蹭了一下,沒傷到筋骨。
靠,猴子,你可以啊,居然敢赤手空拳和持槍歹徒搏鬥,最後呢,歹徒被你製服了麼?
當然!猴爺出馬,豈有不勝之理,那歹徒被我當場擒獲。猴子滿臉的正氣,信誓旦旦。
去你大爺的,老子和你光屁股長大,你嘴裏有幾句實話幾句假話我閉上眼睛都聽的出來,你這套蒙蒙未成年的小姑娘還湊合,蒙我?你道行還淺點,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快說,怎麼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