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暗暗的一片,沉重壓抑,似乎下一刻就會迎來一場暴風雨,可事實上這種灰暗的天氣已經持續大半天了,卻始終沒能降下半滴雨。風,漸漸的大了起來,揚起了大街上,刑台上的灰塵,讓刑場上跪著的那道瘦弱的身影看起來有些模糊。
刑場上的女子身穿灰色囚衣,蓬頭垢麵,雙目空洞無神,嘴唇蒼白幹裂的跪在地上,嘴巴微動著,若是靠近仔細聽,就會聽到女子用沙啞弱小的聲音輕輕吟著。
“習習穀風,維風及雨。將恐將懼,維予與女。將安將樂,女轉棄予。習習穀風,維風及頹。將恐將懼,寘予於懷。將安將樂,棄予如遺。習習穀風,維山崔嵬。無草不死,無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刑場前慢慢的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大家對著刑場上的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不管周圍的人如何的說話難聽,目光鄙夷,女子始終麵無表情的吟著什麼,直到圍觀的人群裏多了幾個人,女子才仿佛被雷擊到了一般渾身一震,空洞的眼神微微多了一些東西,但還是平靜的望著那幾個人。
刑台下站著很多圍觀的人,但是有兩對男女卻是異常的出色,讓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他們身上,一對較年輕,一對較年長。
年輕的那對,女子麵相嬌媚可人,柔弱的依偎在俊逸男子懷裏,雙目含淚,楚楚動人,目光淒楚的望著刑台上的女子,和刑台上的人一比,她簡直就如同仙女下凡一般。
“姐姐,你不要怪我,我已經盡力了……”嬌媚的女子依偎在男子身旁泫然欲泣的望著跪在刑台上狼狽不已的人。
聽到她的話,刑台上的女子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嗬嗬,怪她?她怎麼會怪她呢?她從來沒有怪過她啊,不管是她,還是她身邊的男子,又或者是另外一對中年男子和美婦,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有怪過啊!
可是為什麼她都做到這種地步了,他們還是要這樣對她呢?他們想要的一切都已經得到了不是嗎?為什麼還不放過她,就算將她趕去家廟,寺院,軟禁一生也行啊,為什麼一定要置她於死地呢?他們對她難道就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安?
她的父親貪圖權勢娶了母親卻從來不願意善待,府中妾侍多不勝數,母親每天都生活在怨憤中,變得麵目可憎。即使如此也從來沒有得到過父親一絲一毫的柔情和憐憫,連帶她這個嫡女也不得他喜愛。
父親娶母親全都是為了得到外祖家的扶持,所以在掌權之後明目張膽的在外麵養外室,後來更是偷梁換柱的將外室之女帶回了府裏哄騙她說是她的親妹妹,要她保護疼愛她。
她心裏明鏡似的,可是因為他是她父親,她對他尚且還有一絲崇敬,又因為她可憐這個所謂的親妹妹,覺得大人的事不應該連累到後輩身上,覺得她頂了個外室之女的名號已經夠委屈,夠艱難了,所以處處護著她,甚至不惜頂撞母親,從來沒有讓她受到過一丁點的委屈。
在她出嫁的時候她哭訴哀求著要她帶著她一起出嫁,她答應了,讓她這個小姨子在夫家如同大小姐一般,即使她後來和她的夫君糾纏在了一起,她生氣過,憤怒過,失望過,她跪下來滿臉淚水的承認自己犯了錯,承認自己對自己的姐夫動了不該有的心思,不求她成全,隻願意為奴為婢留在府中就行。
她怒過後終究還是心疼她,即使心裏再痛,最終還是答應將她接入府中,以侍妾的身份,後來她也沒有再責怪過她,反而將她從侍妾抬為了姨娘,夫人……讓她成為了府中後院裏除了她之外最有身份地位的女人,受盡了夫君寵愛,幾乎逼得她這個正室也失了顏麵。
她做了這麼多,退讓了這麼多,容忍了這麼多,不夠嗎?還不夠嗎?
哦,還有她那夫君,婚前對她百般嗬護,百般疼寵,恨不得將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獻給她,隻為博她一笑。她感動他對她的用心,所以在婚後幫他爭權奪勢,幫他料理後院,幫他納妾傳宗接代,她孝敬公婆,善待小姑,人人都說他好命娶了她這麼一個寬容大度,聰慧過人,長袖善舞的妻子。
可他又是怎麼對待她的?他在她為了他奔波勞累,煞費心神的時候,在她眼皮底子下和自己的庶妹勾搭在了一起,無恥下流又肮髒,為了整個家族,她忍氣吞聲,主動將庶妹納入了他房中,成全了他們。
她這個妻子做得不夠好?她是哪裏對不起他,對不起整個家族了?
還有她的好父親,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官吏,如果不是因為母親,他能隻用了短短十來年就爬到了州牧的位置?能這麼風光無限,春風得意?他倒好,一朝上台立刻就翻臉不認人,堂而皇之的在外麵養外室,還將外室之女帶回了府中羞辱母親。這還不夠,還要利用她這個女兒為他的寶貝女兒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