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周圍在整修,但遺辰宮的裏麵還是保持著原狀,本來嘛,這裏一應俱全,我走進那放畫的房間。
滿牆的畫像再次清晰的浮現眼前,由人群裏模糊的一個身影,到完全清晰的甚至可以看出人物神情的個人畫像,那些我隱約記起的,加上容瑾與我所講,都一一與那畫中所描繪的景象對應起來。
如同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戲,隨著一幅幅畫像中時光的推移,所有的過往影像一般輸入我的腦海,即使不能完全記起,但那其中的經曆卻就這樣以最真實,完整的方式重新呈現出來。
“娘娘,這畫中的人是娘娘嗎?”
跟在我身後一同進來的還有靜雅,我看她一眼,點點頭。
她立刻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畫中的人,驚奇的笑了,“娘娘,你可真美啊。”
我回過頭,被她的表情逗笑,忍不住逗她,“那你說是畫上的我美,還是現實中的我美?”
小丫頭愣了愣,“娘娘和畫像中的人是同一個,自然是一樣美的。”
“是嗎?”
我笑了笑,“可我覺得還是畫上的我比較美。”
那時我應該才十五歲吧,青春年少,活力四射,所以畫像裏的我永遠是一副笑容滿麵的純真模樣,至於容瑾,畫像裏的他似乎更多的是沉默的,往往是我在前麵跑著,跳著,鬧著,而他就站在一旁,或無奈,或好笑,或寵溺的看著我。
“這些畫都是皇上畫的嗎?”
靜雅思考了一下,點點頭,“皇上睡眠一直不好,夜裏睡不著便會起來畫畫,經常一畫就是一個晚上,畫完了也不讓奴婢們碰,奴婢本來還一直奇怪皇上到底在畫什麼,現在終於見到了,娘娘,原來皇上是在思念娘娘啊。”
思念——
我看向靜雅,“你可知道這遺辰宮原來住的是什麼人?”
靜雅看了看我,抿住唇,“奴婢……”
“不用怕,”我笑笑,“其實就算你不說,我自己也猜得差不多了。”
“娘娘——”
我看向靜雅,“靜雅,雖然我失去記憶,但我的直覺卻一向很準。”
就像容瑾的宮裏,婢女那麼多,我一眼便覺得她與眾不同,格外親近,我們昔日定然也是見過的,隻是她不願說,或是不敢說,那我便不問罷了。
而如果我沒猜錯,遺辰宮應該是我以前的寢宮,而我,便是它以前的主人——辰妃。
昔日辰妃進宮一年,後與皇後爭鋒,被打入冷宮,從此失去恩寵,銷聲匿跡……無論是時間,還是結局,我與這位傳說中的辰妃娘娘都不謀而合。
我不知道這一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實上,從心底裏,我也並不想知道。
我享受現在這樣的生活,有人寵,有人愛,即使沒有記憶,但心中的滿足與幸福卻實實在在,真真切切。
我愛容瑾,也感覺得到他對我的愛,而與此同時,我又清晰的感覺到他對我想要想起來的那些記憶有所恐懼,或者說,是擔憂。
跟他在一起,我的心裏時常覺得滿足,覺得寧靜,但不得不否認,我的內心又往往隨著這種滿足而感到忐忑,越是寧靜,反而又越不真實,這些時光對我像是一個饋贈者,又或者是我私心,希望這樣的時光能更久一些,所以我刻意的不去問,而是改成被動的等待。
等到所有的事情自然而然浮出水麵,等到容瑾不再抗拒,又或者,等到他對我再好一點,再好一點,好到讓我離不開,放不下,那麼即使將來我又記起什麼,起碼還有他現在的這份好,曆曆在目。
好過現在,他沒有信心,我亦缺乏勇氣。
有的時候,我甚至想,如果說我忘了的那些記憶是我們在一起的障礙,那麼,想不起來又有什麼不好?
我一向順應天命,既然是老天爺要讓我忘記,那麼重新來過,有何不可?
塵藥曾說過,世人所有的煩惱與悲哀都源於貪心,貪心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或許隻為得到的那一瞬間,哪怕窮極一生,也執著不棄,可到頭來呢,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擁有?
——得到的不過是一場空夢。
當時我也這樣以為,可是現在,如果他在這裏,我想告訴他,空夢,總好過沒有夢。
貪心,總好過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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