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宮湦沒有明確地回答這個問題,隻說了句:“容寡人再想想!”話音才落,秀秀就匆匆地敲門而入:“大王,褒後,趙上卿正在門外候著,說有要事啟奏!”
“不見!”周王宮湦想也不想地答道。
“趙上卿說請大王務必要見,好像是從晉北帶回了什麼信。”
周王看了一眼褒姒,褒姒微微點頭:“趙上卿不是個不分輕重的人,大王還是見一見吧。臣妾吩咐下去叫他們備些晚膳,你忙了一整日,也該休息了。”
“也好!”周王宮湦吩咐秀秀將趙叔帶請到書房,他先朝著書房走了去。趙叔帶從門外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人,他走到褒姒的麵前,向她問了安,褒姒打量了一番跟在趙叔帶身邊的人:“晉國使臣?”
趙叔帶點了點頭。
“要說什麼事兒?”褒姒問道。
趙叔帶搖了搖頭:“除非見到大王,否則什麼都不肯說,微臣見如今事態緊急,才出此下策,望褒後體諒。”
“本宮體諒與否並不重要,大王正在氣頭上,舅舅不要激怒大王就是了。”褒姒吩咐道,請秀秀為趙叔帶帶路,將二人送進了書房。秀秀轉身折回來趕緊問褒姒:“大王沒將您怎樣吧?”
褒姒搖了搖頭。
“王子有些擔心……”
“我去陪陪念兒,”褒姒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這件事情了,“你先去請膳房準備晚膳吧,清淡點,大王這一路旅途奔波,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她說罷朝著念兒的寢宮走去。念兒正握著筆在布帛上亂戳,滿滿都是鬼畫符的墨漬,心不在焉地豎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聽見褒姒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外,他就從桌案前飛奔到房門口,一把拉開了那扇笨重的木門,掀起的風將褒姒耳邊細碎的發絲撩起,她愣了一下,才莞爾一笑。
念兒瞧見是自己的娘,立刻一臉目眥欲裂的模樣朝著門外就要衝去:“父王欺負娘,父王是壞人,孩兒要為娘報仇!”說完就發狠了似的要衝出去,褒姒卻將念兒抱了起來:“父王隻是和娘說些事情,不是欺負娘!父王保護咱們娘倆還來不及呢,怎麼舍得欺負……”她說著,尾音拉得長長的,目光不知不覺地望向了遠處。褒姒緊了緊懷中的念兒,拍了拍他的後背,覺得無限欣慰。她抱著念兒,想起了三年前在秦府門外與嬴德對峙,她難得懷上的孩子也因此而流產。
褒姒心中哀歎,向自己未及出生便殞命的孩子默默說道:“你父王替你報仇了!”
念兒感覺得到褒姒心中的冷意,伸出小手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他們兩個人,一個一出生便失去了母親,一個失去了還未出生的孩子,從此相依為命。
“母後……”念兒輕聲地嘟囔道,“父王是不是不喜歡念兒?”
“等你長大了,就知道當大王的人隻能將喜歡與深愛埋藏在心底。”褒姒輕聲說道,將念兒摟得更緊了些,“你父王,是最偉大的王。”
念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一天讓他覺得疲憊不堪,漸漸地睡了過去。自小他就常聽褒姒給他講周王宮湦帶領千軍萬馬衝鋒陷陣的故事,那時候的念兒隻能睜著明亮的眸子,幻想著自己也在那個故事裏擁有一席之地,幻想著自己父親的模樣,拿身邊熟悉的人去作比,有時猜測也許父親像是趙叔帶,有時猜測自己的父親像鄭伯友,有時又猜測自己的父親會不會像掘突?
直到今天真的見到了父王,小小的念兒才覺得,父王身上的威嚴,別的男人都比不了,褒姒說:“這是王者的姿態。”年幼的念兒將這種姿態銘記於心,不敢忘懷。
東宮的書房中發出一聲悶響,是書卷被掀翻在地的聲音。褒姒的手下意識地一抖,將睡著的念兒輕輕地放回床上,疾步朝書房走去。門半掩著,趙叔帶和晉國使臣已經離開了,隻有撐著桌案喘著粗氣的周王宮湦。他麵色黑沉,地上滿是散落的卷軸。褒姒敲了敲門,周王宮湦並不應答,她便推門而入:“怎麼了?”
周王宮湦隻是喘著氣不說話,他正在氣頭上。褒姒彎下腰去將卷軸一一撿了起來,中間夾雜了一張很薄的竹片,落款寫著隰叔二字,此人是誰,褒姒並不清楚,可內裏的字,褒姒卻認得,此人說公子啟之、楚侯熊儀與晉伯三人密謀截殺周王,逼迫周王出兵,晉國並非沒有兵力與北狄抗衡,是晉伯欲效仿齊伯借周王之手奪北狄之地。
“公子啟之……”褒姒小聲地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滿麵憂色。周王的憤怒並非是因為時局的凶險,而是手足背叛,啟之與晉伯、楚侯合謀出兵倒罷了,連刺殺也有他的一份,周王回過神來就用低沉的嗓音說道:“晉北一事,用洪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