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叔帶聽到顯德殿下人的傳話,覺得此事有些不對,問傳話的人,他也答不出什麼,趙叔帶隻好親自走一趟顯德殿,心中揣測二人必是又起了什麼爭執。周王宮湦那麼愛褒姒,把什麼都給了她,問題應該出在褒姒身上。趙叔帶邁步踏入寢宮,褒姒正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床頭發呆,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負鄭伯友的情,又不肯接受周王的愛,她覺得活著太累,死又太奢侈,害怕貿然一死,大王真的會遷怒他人。聽見趙叔帶進屋喚道“娘娘”,褒姒才猛然收回神思,轉向門外:“舅舅?”
“娘娘還沒走?”趙叔帶鬆了口氣。褒姒看著他問:“舅舅在說什麼?”
“沒有,”趙叔帶欲言又止,將周王宮湦的叮囑咽了下去,此事不能讓褒姒知道,他害怕她一知道就真的走了,“什麼時候醒來的?”
“下午,睡不著了。”褒姒輕歎了口氣。
“你與大王說了些什麼?”
“嗯?”褒姒不解地看著趙叔帶。
“這些天你昏迷不醒,醫官說你沒有大礙,他不信,將所有醫官一一叫來。大家都說你沒有大礙,他還是不信,守在你床邊徹夜不離,生怕一個不注意你就離開他了。可現在你醒了,他卻不在了,若非你說了什麼,他怎麼舍得走?”
褒姒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掉落在地。
“發生什麼了?”趙叔帶站在床頭看著褒姒問道,褒姒抱著自己的膝蓋哭泣不止,不停地搖頭,她明明心中覺得委屈,可又對自己的執拗感到費解,她渴望這份愛,卻因為惶恐而將他拒之門外。其實詔書的事情、嬴德的事情,她在見到他的那一瞬就已經不怪他了,可她就是鬆不了這個口、過不去這道坎兒。
“你還在怪大王?”趙叔帶問道。
褒姒沒有回話,趙叔帶隻好繼續說下去:“當日大王留下詔書給秦夫人是有原因的。宜臼一旦登基,必定會除掉後宮中申後外的其他女人,所以將這詔書交給秦夫人,她必定要拿出來保全自己。詔書中讓宜臼繼位、讓秦夫人與申後共同執掌後宮,而詔書要他們流放你,也是想保你和伯服的性命。”
“我沒怪他,他便是真的要我去死,我也不怪他。”
“那是為什麼?秦伯的事?”
褒姒沒有回答。
“你是覺得因為此事而對不起大王嗎?”趙叔帶猜道,“你昏迷的時候我就和大王說過,若再晚來一會兒後果不堪設想,你知道大王說了什麼嗎?”
褒姒抬頭看著趙叔帶。
“那都不重要,隻要你能活著,他就能陪著你忘記過去的創傷。”趙叔帶試圖用這句話來寬慰褒姒,卻不知道她的心反而更疼了,她知道周王宮湦領兵打仗有多艱難,九死一生換大周朝東麵的永世太平。褒姒咬著自己的下唇哭了出來:“舅舅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趙叔帶看著褒姒歎了口氣,走到門口,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猜測褒姒的態度多半和鄭伯友有莫大的關係,是他帶她離開的,可為什麼後來她被鎖進了地牢,他卻安然無恙?人心是把刀,妄自揣測也能無端生事,褒姒便是明白這一切,才不知如何麵對今時今日的周王,很多事情他可以不在乎,可隻要有人在乎他就得去堵悠悠眾口。她做得再多,不能錯一步,否則千夫所指,前功盡棄。褒姒心中有種深深的疲憊,總覺得自己因為這疲憊再也輕鬆不起來了,甚至連坦然地接受周王的愛意都做不到了。
翌日上朝後,大殿之上唯獨留下了周王宮湦、鄭伯友與趙叔帶三人。周王坐在大殿一端,腳踩著長桌,手抵在椅榻上撐著自己的頭,打量著還不肯走的趙叔帶與鄭伯友。趙叔帶上前說道:“在下昨日見過娘娘,雖然醒了,氣色卻不太好,隻怕身上的病好了,心頭的病還未痊愈。”
“我不是差人說過了?”周王宮湦從台階之上匆匆而下,走到了趙叔帶與鄭伯友的麵前,“娘娘若要走,我絕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