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嫁給鄭伯我也舍不得。”若非形勢所迫,褒姒絕對不會動這個心思,可如今事已至此,隻能求上天憐憫了。
“當年送鄭夫人入宮,老夫人也舍不得,眼淚汪汪地囑咐大王一定要照顧好夫人。”秀秀的神情忽然低落了下去,“娘娘也該知道大王名聲在外,聽說要入宮,人人都聞之變色。夫人出嫁那天十裏紅妝,惹得鄭家其他人都羨慕,可鄭夫人在轎子上卻偷偷抹眼淚,這事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鄭夫人不想嫁?”
“當然不想了!娘娘若非迫不得已,也不願入宮吧?”
褒姒沒有回答,隻問了句:“然後呢?”
“後來入了宮,大王對鄭夫人寵愛得深,隻要夫人要,隻要大王有,他從不吝嗇。從此,夫人榮寵加身,後宮人人羨慕。可鄭夫人也惶恐,她發現她竟然愛上了這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大王,夫人的任性和恣意妄為無非是要證明大王是真的愛她而已,夫人說,若有一天大王不願再忍受,那一天她對這深宮也就無所眷戀了。”
“她生得令人羨慕,如今死後得了大王的一人心,從此無人能替代。”
秀秀眨著眼,幾乎要哭出來了:“我是來安慰娘娘的,怎麼反倒成了娘娘安慰我?”
“一個人安慰另一個人,從來都不能拿更糟的事情作比。”
“那要怎麼說?”
“這世上,唯有真相,最動人、最動情。”褒姒的表情平淡,卻泛著一種欣慰,她總能這麼一直等下去,等到他來。
寢宮的門被慢慢推開,雖然小心翼翼還是發出了“吱呀”的聲音,褒姒和秀秀的對話也戛然而止,轉而看向門外。能夠不做任何請示進來的,若非是急得發慌的廿七,就隻有周王一人。
秀秀心中掠過一分驚訝,立刻轉過身去,對周王行禮:“大王。”
周王宮湦抬了抬手,示意禮數可免。
“奴婢告退。”秀秀看著周王宮湦說道,然後又向褒姒請辭,得到應允後從寢宮中退下。周王宮湦滿麵疲態,一身酒氣,臉頰泛著紅意,眼瞳深邃而迷離,他幾乎站立不住朝褒姒跌跌撞撞地走來。褒姒立刻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周王宮湦,白天的葬禮之後還有一場宴請百官的宴席,她看著他問道:“散場了?”
“結束了。”周王宮湦一把將褒姒抱住,深深地擁在懷中。她在他的懷中扭動了兩下,企圖推開他的懷抱,周王宮湦卻發出了憨憨的笑聲,將她抱得更緊了。“為什麼和我生氣?”
褒姒咽了口唾沫沒有說話,周王宮湦喝醉了,已經有了明顯的醉意,這很罕見,大概是想起鄭夫人的離世,心中悲憤難當,借酒澆愁吧!
“因為寡人前一晚說的那些話嗎?”周王宮湦親昵地問道,他感覺到褒姒已經停止了掙紮,他低下頭去看著她,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寡人隻是嚇唬你的!”
“大王,你醉了,就寢吧?”褒姒的眼神飄忽閃爍,有意避開周王。
“是喝多了,但還清醒!寡人還記得,你說過你要寡人身邊的位置,要寡人心裏的位置。”
“褒姒一時戲言,大王不必當真!”
“寡人說不給你,可你怎知寡人說的不是戲言?”酒精似乎已經褫奪了周王的理智,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可能知道不應該這麼做,可趁著酒勁兒,任憑這情緒肆無忌憚地發泄。他緊盯著褒姒,口吻中夾雜著怒意:“寡人逞口舌之快,你卻比寡人心狠多了,簡直就是言出必踐!寡人要你,你拒寡人於千裏之外;寡人幫你,你不讓;寡人封你,你也不要!寡人不知道你身受重傷,出手扇了你,你以為寡人就好過了嗎?在你的床榻之前不眠不休地照顧,自寡人有生以來除了太後,就從未這麼對待過任何一位女子!你呢,拒絕寡人卻不是因為生氣,隻是不想同寡人有任何牽扯,你情願一個人老死宮中,也不想讓寡人碰你,這份心,無人能及!”
褒姒被控訴得有些發蒙,周王宮湦在感情上絕對是個極為內斂的人,他會用放蕩來掩飾自己的真情,更不會承認自己愛上了一個人。褒姒的眼淚再次掉落,和上一次的心情卻完全不同:“臣妾隻是不想用一顆真心換一聲冷笑。”
“誰敢笑你?”周王宮湦捧住褒姒的臉,自己的額頭抵住了她的額頭,“你那麼厲害,誰敢笑你?你不是愛寡人,你是愛下棋,你不相信寡人能一直贏下去,所以你要看著寡人輸!然後證明你才是那個能贏到最後的人,是不是?沒人逼你進宮,你進宮是因為你清楚,在這裏,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天下這盤棋和自由這件事!”
褒姒的表情十分驚恐,不可思議地看著周王宮湦:“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