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很慶幸，好在自家的主子是褒姒。
外麵的下人進門通報說是申後來了，褒姒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請申後進來。她看著申後行禮作揖，然後揮了揮手叫廿七下去了。廿七告退，從瓊台殿的正門飛奔出去，朝著顯德殿方向去了。
申後看著褒姒說道：“本宮來看看鄭夫人的兒子。”
“王子剛剛出生，氣虛體弱，不宜見客。我將他從顯德殿抱出來已經是犯了忌諱，不妨待他日王子身體恢複些，褒姒帶著王子前去東宮拜謁。”
“你怕我？”
“娘娘多慮了，隻是大王還沒有見過王子，褒姒不敢有任何紕漏！”
“我們之間就不必再繞彎子了，我知道鄭夫人的死絕非偶然，是謀殺！”
褒姒並不否認，點點頭說道：“隻可惜這位郎中死得太快，如今死無對證，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何人。”
“所以你就懷疑到我頭上了？隻怕是你的嫌疑最大吧？”
“娘娘來這裏就為說這些？”褒姒不做解釋，也不想同申後爭執。
申後有些懊惱，她來不是為了說這些，可不自覺地就想要壓一壓褒姒的風頭。她私心太重，永遠不能真正地居於中央俯瞰後宮。申後平複了自己的心情，開口說道：“我來隻是想請你去看看大王！”
“娘娘為何不自己去華辰殿看看？”
“我去隻怕是沒有用，我如今還要主持整個後宮事務。鄭夫人離世，我要一手操辦，早前就派了女禦前往華辰殿去通知大王，現在就等秦夫人手中醫官的確認了。”
“秦夫人若不肯放，申後可以去搶，公道總歸是在你這邊的！”褒姒揭穿了申後偽善的麵具，絲毫不留情麵。華辰殿褒姒是要走一趟，可叫申後在後麵推著就沒什麼意思了。“去搶了醫官回來，處理了顯德殿的事兒，申後也該麵見大王陳述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不好總這麼拖著。”
“大王此刻想必隻想見你。”申後這麼說卻未必這麼想，她隻想推個人出去試探一番。
“你又沒問過大王，怎麼知道大王怎麼想？娘娘是不願見大王還是不敢見大王？如今人人都在華辰殿外觀望，誰也不敢踏入這殿中一步，何以娘娘會覺得褒姒如此沒有自知之明？”
申後被褒姒堵得無話可說：“大王不會在這個時候想見我的，連秦夫人這位先前吵吵嚷嚷一定要進華辰殿和大王說個明白的人都已經不再提此事了，我又憑什麼進去？作為王後，為這個國家犧牲是應該的，可我不想和鄭夫人一樣不明不白地死。”
褒姒沒有接申後的話茬，鄭夫人比她們大多數人都聰明，她的死不是不明不白。鄭夫人明白得很，明白是誰要置她於死地，也明白她的死能帶來什麼。最後，這場對峙是褒姒退了一步：“晚些時候吧……”
申後鬆了口氣：“鄭夫人的後事你不必擔心，不管她生前與我有怎樣的矛盾，人死為大！我們之間的恩怨也就一筆勾銷了，我會待她如自己的親妹妹來操持後事的。”
“多謝娘娘體諒。”
申後拍了拍褒姒的手臂，發出一聲輕歎從這屋子裏走了出去。子言為申後撐起傘，一步步地走下瓊台殿高高的台階，消失在陰雨綿綿的幕布之中。傍晚下起的雨淅淅瀝瀝，就像是一個悲傷的人在哭泣，烏雲壓著鎬京城，灰暗的色調透不出一點點生機。人人背上都有一口碩大的鼎，被壓得連喘息都要小心翼翼。
褒姒放了水，沐浴更衣，重新梳妝打理，一掃滿身的疲態。
屋外天色漸黑，雨越下越大。
華辰殿外冷冷清清，大雨順著屋簷落下，在門前彙成了長長的水幕，褒姒撐著傘披著蓑衣投入暮色大雨之中，走進了華辰殿內。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周王宮湦緩緩地抬起頭，褒姒的麵容便映在自己眼底，那是一種黑白的畫卷漸漸增添顏色的韻律，他費了很大的勁兒才看清楚來人。
周王宮湦沒有說話，褒姒也沒有，她解下身上的蓑衣坐在他的身邊，看著門外的風景。從這個方向看去正好是那片荷塘，如今秋末冬初，荷葉已經敗落，留下一片狼藉與殘骸。
再也無人踏入荷塘，采擷荷花為博美人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