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愣了一下,他竟然給了自己一個解釋,這是很罕見的事情。她有些動容:“剛才鄭夫人一路過來,隻怕路上會被人撞見,還有四個月的時間,大王小心!”
“寡人知道!”
“臣妾告退。”褒姒這麼說,周王宮湦卻不肯鬆開抓住她的手,眼神黏在她的麵上不肯撤去:“寡人昨夜徹夜不眠!”他的嗓音都有些沙啞了,在努力地博取同情,“閱了一夜的奏折,又傳召了一夜的大臣,和趙公商議今日上朝的對策,寡人很累。”
“我在齋戒期間,侍奉先祖,心誠則靈。”
“寡人不碰你。”
褒姒沒有再說話,轉過身推開了殿門,趴在門上的廿七立刻後退兩步露出了一臉的訕笑:“參見大王。”
褒姒吩咐廿七去放水,讓周王宮湦的下人替他沐浴更衣。她先行回到寢宮中,等待著稍晚進來的周王。原本熟稔的侍寢一事此刻竟然變得陌生起來了,褒姒也好,周王也好,都有種奇怪的惶恐之感,就像是相互陌生的兩人,端端正正地各自躺在了一張床上。
“為什麼不讓秦國將領帶兵出征?”褒姒側過身子枕著自己的胳膊問道,她以為周王宮湦會用嬴德。
“啟之同我一起長大,他的秉性寡人更加熟悉,這一仗……”周王宮湦說到這裏就不再說下去了,隻是一臉凝重地看著褒姒,“論輩分,寡人該稱他一聲三叔,不過年歲卻與寡人相當,他自小體弱多病,父王就留他在宮中養病,年少的時候我們二人常常同進同出,他對兵法……頗有見地。”
鄭國的這位公子啟之是周王的一步暗棋,他將鄭伯友調離鎬京城,本意怕是要扶正這位年幼的公子,可礙於朝中大臣、在野諸侯,此舉才不能不慎之又慎。可如今,鄭伯友自鎬京城中折返回鄭國,而周王宮湦卻將公子啟之調離鄭國。這一步棋褒姒委實有些看不太懂,她隻是覺得奇怪,卻也不敢再多嘴問周王,隻是點了點頭而已。
“啟之出兵齊國和鄭老夫人病逝的消息,寡人叫人瞞住了鄭夫人,你這裏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
“大王請放心。”
“鄭夫人那裏,你有空就去陪陪她,她一個人在顯德殿上也無聊,寡人如今又顧不上。”
褒姒轉過了身,對周王的這句命令隻回應了一聲悶悶的“嗯”。
周王宮湦看著褒姒的背影笑了出來,他想將她攬在自己懷中,卻害怕被再次拒絕,終於隻是躺在一側慢慢地睡著了。再醒過來褒姒已經翻過身麵朝自己睡著,她大概也是累了,睡得很沉,睫毛沒有絲毫的顫抖。
周王宮湦打量著麵前的褒姒,他初見她時,並沒有覺得她長得好看,可是日子久了,越發覺得她耐看,是那種細細品味仍不覺得甜膩的耐看。他翻身從床上下來,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害怕再睡下去就會控製不住自己,隻能邁步走出了這屋子。
公子啟之得到了從鎬京城中傳來的聖諭,便帶兵出發,預計一個月後直抵齊、夷交界處。啟之得到的周王指令是:改守為攻,一舉拿下東夷的兩個郡縣。
齊、夷交戰,原本就令齊國將領十分為難,又因遲遲聯係不到齊伯,隻能消極抵抗,原以為能夠將場麵撐到齊伯回國,可沒想到齊伯還沒有抵達鎬京,鄭國公子啟之就帶領援軍趕到。此時此刻,如何行軍就由不得齊人說了算。
鄭國公子啟之、上卿趙叔帶,都是周王手中的棋子。他的這一局棋還有多大?褒姒無法揣測,她隻知道她也好、諸侯也好,對於這位蠻橫、暴戾的周王,實在是所知甚少。對於公子啟之的揮戈東夷,朝中大臣都以為是周王拉不下臉麵去求當日同自己大動幹戈的嬴德出兵,個個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等這位年輕的將軍铩羽而歸。
如今諸侯已經陸陸續續地入了京。褒姒打理完先祖的牌位後從大殿門前跨出,而門外正佇立著一人。多日不見,他一襲白衣隨著秋風搖擺,身姿挺拔,瘦削卻神采奕奕,麵上是如水的溫柔,仍舊是那般書生模樣文質彬彬。
褒姒頓住了腳下的步子,停在了門外:“鄭伯?”
“娘娘。”鄭伯友向褒姒行禮拜謁,看上去心事重重。
“葬禮還算順利吧?”褒姒象征性地問鄭伯友,他點頭說道:“一切順利,臣聞鄭夫人在我離開之後……”
“母子平安。”褒姒打斷了鄭伯友的話。
“我以為……”鄭伯友說了一半,搖了搖頭,“謝謝你將此事告知於我。”
“鄭夫人在顯德殿,大王照顧得很好,也不會再有性命之虞,還請鄭伯不必擔心。”
“我去過華辰殿,他們將我走後那裏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