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憶起熙乾二十四年的六月宮變,兮禾有個印象是,從那夜寧王甩手將禦璽砸她額上起,逼宮的兩日兩夜裏,自己不停地受傷、流血、昏倒,每次迷蒙醒來,便翻了一次天。
而從那夜承軒撕了她的衣服,她又急又慌,暈在太極殿龍椅上起,後麵數日,自己似乎仍舊暈沉昏睡,每次迷蒙醒來,身邊有人抱著她誆哄,讓她喝藥,而等她完全清醒之時,已是新皇登基之日。
那日,她於榻上睜眼醒來,殿中窗明幾淨,淡香清涼,殿外蟬聲鳥鳴,光影婆娑。她像是行了長路的旅人歸家,又像是過了幾輩子的孤魂還陽,看著殿中陳設,精巧雅致,卻眼生得很,再仔細打量,又瞧出幾分兒時記憶。
“流蘇,這是哪裏?”她見著流蘇掀了水晶珠簾子走進來,總算確定自己不是到了異世。
“丹桂宮擁樨殿。”流蘇答話。
怪不得瞧著順眼,原來是小時候常來的昭寧舊處,隻是未料,承軒竟真的將她擱在這裏,
那****隻不過是一時怒急,隨口一說而已。
“今日是何日?”
“六月十九,陛下登基。”
“什麼?”她是如何空缺了十幾天?
“今日六月十九,陛下登基,前朝正行大典,指不定都快禮成了。”流蘇又說了一遍。
也就是說先皇梓宮已入陵,新皇鑾殿登基,尊皇太後,冊封皇親,賞賜群臣,當然,缺了這位先帝欽點的長公主。兮禾心中寒意漸起,不想多話,撿了要緊的問:
“怎麼回事?”
“陛下說,姑娘受傷體虛,又多思慮,讓姑娘睡著,才能恢複得好。”
“便讓我睡了十幾日?”那小祖宗果然是長成了,從臉至腹,都越發黑了,如今指間輕轉,便將她控於掌中,隨意拿捏。
“陛……陛下說,等大典一過,姑娘便可以醒了。”流蘇嚅囁著。
“哦,是嗎?”不就是對外宣稱她重傷昏迷,讓她錯過大典冊封之儀嗎?不就是個虛名封號嗎,以為她真的稀罕?隻是這一日不冊封,他便可為所欲為,其實,就算是稱她皇姐又如何,那人的性子,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將這丹桂宮圈了,囚她一輩子,也是做得出來的。他怕的是,一旦榮華加身,金枝玉葉,外臣求娶吧。
流蘇生怕姑娘責罰她,在一邊跪下了,那日起,陛下讓她加些迷藥,她也是想著姑娘能好生休養,快些好起來。這會兒看著姑娘有些嚇人的神情,方覺得自己犯了糊塗。哪知姑娘沒有責罰她,兀自靠在床榻邊,眯眼沉吟,半響,問她:
“流蘇,你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當然是聽姑娘的。”
“好,你去替我做點事情。”
……
剛把流蘇打發出去,承軒便來了。兮禾坐在纏枝銅鏡前,慢條斯理地梳理一頭青絲,鏡中現了那人身影,仍著冕冠朝服,豐神俊朗,笑吟吟地看著她,似乎心情不錯。
她又回頭去看他,卻砸出那笑意眼神,怎麼看怎麼像一隻千年餓獸,正打量一頓豐盛大餐,遂神色冷淡,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餓獸卻厚著麵皮貼了過來,坐在她身後側,抬手撩開她耳側長發,將臉貼至耳邊,柔聲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