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人跟隨魯休烈和蕭惠訓的大軍長驅直入,在江陵城外布置設施,準備攻城。當夜明月心扶著微微有些醉意的秋開雨返回大帳。不知道為什麼,秋開雨近來十分嗜酒。雖然沒有達到酩酊大醉的地步,和以往相比,卻是截然兩樣。秋開雨緊緊抱住她,從來沒有這樣熱情,主動示意過。
明月心暗暗高興,有心留下來。試著褪去他的外衣,秋開雨沒有像往常一樣警覺地翻身而起,似乎十分的安心。明月心得到鼓勵,將手伸到他臉上,滿臉的冷汗,雙眉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糾結在一起。明月心近來已經習慣了他愁眉不展的表情,隻是不知道他在睡夢裏還是這樣憂慮,看來這場戰爭他不像表麵那樣灑脫。她起身正要離開去端熱水的時候,秋開雨很自然地開口:“芳菲,先不要走,我很久沒有見你了。”
明月心當場愣在那裏,又悲又怒!咬牙說:“秋開雨,你是不是瘋了!謝芳菲早就死了!”秋開雨駭然睜開眼睛,陰沉沉地坐起來,冷聲說:“明月心,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殺了你。滾!”明月心憤怒地說:“秋開雨,我早就覺得你有些不對勁了!你既然不肯相信她已死的事實,我會讓你死了這條心的!”快步奔了出去,心裏梗著無邊的苦楚。謝芳菲到底對秋開雨下了什麼蠱,秋開雨又到底對她下了什麼蠱!明月心怎麼都咽不下這口窩囊氣。為什麼謝芳菲死了還要在她身邊作祟!她要打破這道鬼祟!
她發動所有人手,終於找來一件讓秋開雨徹底相信謝芳菲已死的信物。前麵的戰事正到緊要關頭,明月心以為勝券在握,根本不放在心上,走到秋開雨麵前,帶著挑釁的表情。秋開雨根本不理會她,低聲喝道:“出去!”明月心恍若未聞,徑直走到秋開雨的麵前,眼中帶著狠意說:“秋開雨,有件東西你一定會感興趣的。”說著從手裏拿出來,吊在秋開雨的眼前,赫然是謝芳菲的鏈子。
明月心狠狠地說:“這是從她墳墓裏挖出來的。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那條鏈子的確是從謝芳菲的墳墓裏挖出來的,隻不過裏麵的人不是她而已。拿鏈子做陪葬其實不是她的主意,那時候她尚昏迷得不省人事。不過幾個知情的人一致認為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
乍然下看見這根鏈子,秋開雨臉色大變,一把搶過來拿在手裏,像受了強烈的刺激,被強行壓製的記憶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波濤洶湧地落下來,昏天黑地,將一切衝得七零八落,四分五裂。二度受挫,他的精神徹底分裂,挽都挽不回來,砰然倒下。是的,他終於記起來謝芳菲已經死了,還帶著他尚未出生的孩子。秋開雨頭痛欲裂,瞬間瘋狂,不顧一切往外麵衝去。擋者即殺,已經走火入魔,瘋狂成癡了。
迎麵走來正要和他商量接收江陵一事的魯休烈和蕭惠訓乍然見到這種場麵,駭然失驚,連忙調遣親兵,擺開陣勢,他們對秋開雨向來甚多戒心,防備很深。他們不擺開打鬥的陣勢還好,一擺開來,秋開雨直接將發泄的目標定在他們身上。瘋狂的秋開雨武功更是深不可測,一出手便有人死亡。魯休烈和蕭惠訓一方毫無防備,準備不足,所有親兵侍衛全部慘死在秋開雨掌下。眾人嚇得不敢上前,任由秋開雨橫衝直撞地離開。
明月心沒想到居然引得秋開雨瘋魔成癲,連忙追在他身後跟過去。秋開雨照例反手就打起來。明月心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閉上眼睛流著淚大聲喊:“秋開雨,你醒一醒吧!謝芳菲她早死了!”秋開雨聽到謝芳菲的名字,拍在她天靈蓋的右掌稍微緩了一緩。待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抑製不住,一口鮮血灑在明月心的手背上。大喝一聲,聲嘶力竭,像有無窮的悲憤怒吼。聽在明月心耳內,連帶她也是一口鮮血。
秋開雨茫然地離開了,意識混亂,拋棄了一切。明月心劫後餘生,從秋開雨手底下撿回一條命,卻覺得生不如死,幹脆死在他手裏,省了多少事!
至於他是怎麼來到雍州臥佛寺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期間似乎回過一趟“心扉居”,寒冷的夜裏長久地潛在“心扉居”的河水裏,似乎埋頭在尋找什麼——自然找不到。不過,冰寒刺骨的河水卻將他混沌如麻的意識給刺激得清醒過來。他漸漸地記起了某些東西,帶來的卻是無邊的悔恨。
那樣絕望的處境裏,他竟然還能再一次遇見謝芳菲!他一直以為是夢境。直到他踏上塞外的土地,有時候還以為是自己再一次編造出來的幻境。可是不論是現實還是腦海裏的幻景,他已經心滿意足。至少他不再無時無刻地追憶、悔恨。脫離了那層苦海,他漸漸地回歸到原點。
秋開雨的病不是說好就好的。幸好他沒有繼續瘋下去。
有一句話說“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所有的人都在天地、造化、陰陽裏麵打著轉。萬物都在承受煎熬,沒有人逃脫得了。秋開雨和謝芳菲隻要還活著,就要繼續煎熬。可是彼此畢竟還有個依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