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氏族兵經常受執政和家主召喚,來往於黃河兩岸,邯鄲大夫通常會帶著邯鄲稷出征,讓他留在溫地,美其名曰讓邯鄲稷與溫氏嫡子趙廣德相伴。
但這種安排卻成了趙廣德的噩夢,那段時間裏,年幼的他一直在劍室內被邯鄲稷單方麵追打。或鼻青臉腫,或倒在光滑的木質地板上打滾,想站起來卻力不從心。邯鄲稷曾惡毒地形容說,他看起來就像隻待宰的小豬似地在那兒掙紮。
“堂弟,其實你家已經從大宗裏分出兩代人,也可以自稱溫廣德,而不是受他大宗庶子驅使!你可知道,等你成年後,等溫大夫故去後,宗主就會毫不留情地剝奪你的封地,把你趕到國外去乞食!”
邯鄲稷此言,讓趙廣德身軀微微一震,他不由得將目光轉向十餘步之外,範、中行一黨子弟正在圍觀的另一場戰鬥,正是激烈之時。
看著身處逆境,卻一劍又一劍,奮力反擊的趙無恤,他忽然懷念起了在成邑時,親手烹飪庖廚的趣味。
滾燙的甜豆漿,鮮嫩可口的豆花豆腐,象戲棋盤上的落子無聲,蹴鞠場上與國人、與兵卒同樂時,那久違的汗水與快樂……
還有堂兄耐心教他射箭瞄準,拍在他肩膀上的手,以及說過的承諾。
無恤堂兄,那才是真正講孝悌之義的兄長,而不是邯鄲稷這個隻會欺辱嘲笑他的惡人。
他低著頭,用因為驚嚇而略顯幹澀沙啞的嗓音低聲說道:“我叫趙廣德,溫地永遠是趙氏的小枝,是趙氏的臂膀。無恤堂兄說過,溫地是我的溫地,他有大誌向,還是我知己……
邯鄲稷鄙夷的眼神漸漸化為了疑惑,因為胖乎乎的趙廣德居然一邊嘀咕著什麼,一邊彎下腰,撿起了那柄鈍木劍。
劍柄入手的那一瞬,趙廣德的嗓音徒然提高:“他的鴻鵠之誌,豈是你這等小雀能夠明白的!?”
趙廣德的手腳繼續在顫抖,胖乎乎的臉上是大滴大滴的汗珠,卻輕咬舌尖驅趕恐懼。他回憶著小時候劍師教授的姿勢,雙腿岔開,兩手將木劍高高舉過頭頂。
“你……”邯鄲稷驚訝莫名,赫然發現昔日那個任他欺淩的懦弱小胖子,竟然變得高大了起來。
趙廣德本來就長得十分胖大,當他那總是縮著的脊梁挺直後,居然整整比邯鄲稷高出了半個頭,對方得仰目方能直視他那雙已經變得堅毅的眼睛。
趙廣德咬著牙關,念起了一首曾經聽過的秦風,努力讓自己不要再害怕:
“豈曰無衣,與子同仇!邯鄲稷,請試吾劍!”
……
而在公學清澈的泮池邊,另一場交涉也正在進行。
魏駒也穿上了劍士服,正捆紮手上護腕的錦繩,他抬起目光,看著前來求助的張孟談,說道:“素聞張子聰慧,必知那範氏不至於敢傷害趙子,何必驚慌?又何必讓我等去援救。”
此話讓張孟談微微皺眉,這魏駒,竟是一副打算袖手旁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