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霧靄還未散盡時,寒浞便乘著一隻黑色獨角獸來到了海角村十裏外的黑礁崖,一動不動地趴在一塊大石頭後麵,眼睛死死地盯著崖下某處。
忽然,一束五彩光芒從崖下射出,投入到茫茫碧海上虛無縹緲的雲霧中,一座如夢似幻的仙山驟然出現,山上樓閣玲瓏,玉樹仙草點綴其間,仙鶴靈猿飛躍其中,最是那一個個嫋娜的身姿,著一身彩霞般絢爛的霓裳,或歌或舞,或行或止,端的一副仙山福地的景象。
這樣的仙境美景,寒浞卻完全沒有去看,而是悄悄地繞到崖下,注視著那個他從一開始眼睛就沒有離開過的地方。果然,一個漆黑的洞穴半遮半掩地出現在海水之中,眼看就要被潮水再次淹沒,寒浞顧不得危險,猛地跳入洶湧的大海中,奮力地向那個洞穴遊去,此時正值漲潮時間,海浪撲擊在礁崖之上,澎湃之力連大地都在顫抖,若不是寒浞自幼生活在這東海之畔,水性極好,這種情況下早已撞在礁石上,連骨頭都該碎成粉末了。
在滔天的巨浪中,寒浞如同一片樹葉般沉沉浮浮,但方向卻是堅定地朝向那個洞穴。終於,在潮水徹底淹沒洞穴前,寒浞衝了進去,他看到了一個如同車蓋般大小的白色巨蜃大張著兩扇蜃貝,裏麵一顆晶瑩的蜃珠散發著五彩的光芒。
對,就是這個光芒,寒浞興奮地向巨蜃靠近,那蜃怪好像感覺到了危險,怪叫一聲,剛要閉上大張著的蜃貝,此時早有準備的寒浞趕緊抽出鐵棒,死死地支住,然後另一隻手猛地將蜃珠取出。外麵雲霧中的仙境一陣搖晃,最後化為一團霞光回到了蜃珠中,看著手中寸許大小的五彩珠子,寒浞忍不住發出得意的大笑,然而潮水已經漲滿洞穴,寒浞這一笑灌進了一大口苦澀的海水,嗆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於是趕緊收斂了心神,循著原路遊回。
海市蜃樓的景象是從三年前開始出現的,每逢初一及十五的早上,太陽躍出海平麵之前,海上的雲霧中總會出現那座仙山,而海邊的人最是信奉各種神佛,在仙山第一次出現時,以為那是仙人顯靈,於是早起出海的人或在岸邊或在船上,跪倒了一大片,口中念念有詞,祈求著仙人的保佑,從那時起,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漁人就不再出海,以免衝撞了仙人。
不過寒浞不信這些,這個十年前被一隻黑色獨角獸馱來,吃著百家飯長大的家夥從小就膽大包天,不像普通的漁人一般對大海那麼敬畏,神鬼之類的更是不怕,他不知從哪裏打聽到海市蜃樓的奇景其實是蜃怪幻化出來的,於是每次仙景出現時,他都會緊緊地盯著那團光華出現和消失的地方,經過三年的觀察,總算讓他找到了黑礁崖下麵的洞穴,直到今天才終於弄到手。
寒浞爬上岸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那隻黑色的獨角獸歡快地從遠處跑了過來,伸著脖子在寒浞身上亂蹭。“好了,阿謝,我們回去吧,蜃珠終於到手了,哈哈。”看著主人臉上難得的笑容,被稱為阿謝的黑色獨角獸也跟著高興地“昂昂”亂叫,聲音極其渾厚,仿佛龍吼一般。
寒浞翻身騎上去,摸著身下阿謝柔軟的脖頸,回憶起了過去的點點滴滴。從寒浞記事時起,阿謝就一直是他最好的玩伴,十年前那個飄滿鮮血的寒冬,隻有黑山羊大小的阿謝就這麼馱著剛剛六歲的他從中原一直跑到這東極之地,從寒冬一直跑到盛夏。轉眼間已經過去十年了,那個遍地是血的場景總會在黑夜降臨時充斥在寒浞的夢中,讓他痛苦不堪,午夜夢醒時分,是阿謝的體溫讓他一次次擺脫那個冷冽的寒冬,重新感受到盛夏的溫暖。
十六歲的寒浞已經長成了一個強健的少年,隻是漆黑的眼睛卻如深潭般幽邃,顯示著超出年齡的成熟,也隻有在阿謝身邊時,他才偶爾會表現出一個少年該有的青春之氣。不過今天的蜃珠也確實夠寒浞興奮的,以後他終於不用再忍受那個殘酷的夢,其實十年前的事情並不需要這麼每天提醒,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仇,他會報的,但是這十年他真的很辛苦,他隻能選擇用蜃珠來改變一下夢,讓自己稍微放鬆一下,否則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到報仇的那一刻,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崩潰了。
望著眼前逐漸蘇醒的小漁村,寒浞嘴角微微上揚,死板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溫柔。今天是初一,是海上神仙顯靈的日子,村裏人難得休息一下,等到天大亮時才漸漸起床,看到騎在阿謝背上的寒浞時,都微笑地打著招呼,寒浞一一應答。這是一個很平靜的漁村,大家都是靠海生活,雖然日子過得很艱辛,但每個人的臉上卻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那種微笑讓寒浞十分羨慕,可惜他終究不屬於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