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地處南方,物資豐饒,是好個去處,隻可惜富庶有餘而安寧不足。北疆異族北夷迅速崛起,本就是虎狼之族生性好戰,如今覬覦燕國江南肥美,更是頻繁騷擾邊關,連年發動戰爭!燕國弱而北夷盛!燕國耗盡人力物力隻落個固守邊疆的結局,時常要與前來侵犯的北夷軍隊浴血死戰。邊疆重鎮安陽,乃由鎮北兵馬大元帥馬征駐守。這一日,北夷再次叩響了虎頭關,邊關守軍與其死戰。安陽本是荒蠻之地,因這裏連年征戰,聚結了成千上萬的軍戶人家,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一座城池,衣食住行與關內其他城池相差無幾。在安陽城的西市住了一戶沈姓的人家,已經三代居於此。沈家老爺子當年也是行伍出身,曾經在馬征大元帥的麾下當過兵,立過功。沈如初正在院子裏修剪花草,原本那個小花園已經荒蕪了很久,近來沈如初卻時不時侍弄著,倒也折騰出一些花花草草來,說不上繁花似錦,但看著卻多了幾分清爽和雅致。沈家大伯娘高氏扭著肥胖的腰肢走過來,瞥了一眼沈如初,不鹹不淡地道:“如初,你這段時日像是轉了性子,話也不愛說了。”沈如初笑而不語,她自然不會告訴這個女人,住在這個身體裏的乃是來自現代的靈魂。“別光顧著傻笑,去打探一下你大伯、你爹還有你大兄等人消息。我這兩日總是眼皮子跳得厲害。”高氏道。沈如初放下手中的水瓢,擦了擦手,就走出了院子,對於這個大伯娘,她的感情很複雜,既有懼怕又有鄙視,隻是這些負麵的情緒不敢表露出來,畢竟自己不諳此處的人情世故,又早早沒了娘親,若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她是不會輕易得罪這個大嗓門的強勢女主人。沈如初還沒走出西市,就見一些士兵散落地走過來,再仔細一看都是些受傷的士兵,被攙扶著走過來,其中一人便是沈家大兄沈格飛。沈如初急忙上前喚道:“大哥,你這是怎麼了?”等她看明白,不用沈格飛回答,她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隻見沈格飛的頭上包著紗布,左腿自膝蓋往上一掌的地方都是空蕩蕩的,褲子上還沾滿鮮血。再看其他人,無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一個個都淒慘無比,想來又是打了一個大敗仗,北夷向來強盛,就算燕國打了勝仗,那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沈格飛滿臉的悲愴,沈如初已料到大事不好,心跳頓時加快了許多,雖然自己來到這個家時日不多,但這家人簡樸善良,漸漸也產生了一些感情,大兄沈格飛臂力過人,驍勇善戰,武藝甚好,連他都這般淒慘,那其他人不知是何境遇!回到沈家,大伯娘高氏出門迎接,見了沈格飛被人抬著進來,又斷了左腳,頓時哭喊起來,沈格飛一邊抱著高氏一邊道:“父親、二叔他、他們都去了!”高氏聽了這話,登時暈了過去。沈家老爺子沈雲忠拄著拐杖出來,見了這一幕,老淚縱橫,喃喃道:“我兒!我兒!可憐的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沈如初見了這情形也是涕淚漣漣,真是戰事無情,好好的一家人竟然這樣去了兩個當家的人,而其中一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雖然那父親,自己還未曾謀麵,但聽高氏時常念叨,意思自己那位父親很是寵著自己,以致她手不能拿,肩不能挑。沈如初哭得悲戚,沈老爺子老淚縱橫,命令沈如初將高氏扶進屋內休息,又喚來三叔的妻子李氏一同去照看高氏,一幹叔伯堂兄弟將那沈格飛抬到了房間。沈如初陪著高氏在房間,與李氏一同守著她,李氏多年孀居,沈雲忠的第三子早年便戰死,李氏天性樂觀,倒不像其他寡婦那般整日哭哭啼啼,如今見高氏昏倒,又見沈如初哭紅了眼,道:“三丫頭,你要哭就放聲哭吧。”沈如初對這李氏印象甚好,道:“三嬸娘,怎麼我們家遇見這麼多磨難?這可如何是好?就怕爺爺受不了這等打擊。”李氏歎了一口氣,道:“傻孩子,不僅我們沈家,這安陽城裏的人家哪家不是經曆生死蹉跎,這就是軍戶人家的命運。”沈如初聽了這話,微微頷首,也許吧,這就是軍戶人家的命運。高氏這時微微轉醒,才睜開眼睛,又是哇的一聲哭起來,喊道:“我的兒啊!我的夫啊!你們舍我而去,讓我一個婦道人家還怎麼活?”一邊哭一邊捶胸大喊。李氏因為膝下隻有一女,沒有子嗣,加上孀居多年,沈如初的三叔又沒有軍功在身,所以多年來一直被高氏壓著,李氏多少對其不滿,但這會子也不忍對其惡語相向,道:“嫂子節哀!聽說大兄他這次有軍功在身,想來以後的日子不會艱難。”高氏推了李氏一把,道:“你懂什麼!死的是我的丈夫!你這個女人是不是巴不得大家都和你一樣!”李氏也是有骨氣的人,聽了這話心中甚是氣惱,一轉身便出了高氏的房間。沈如初本來也不喜歡高氏,見高氏這般咄咄逼人,更是心煩,偏偏高氏這時指著沈如初罵道:“你個賤蹄子,父親都死了,這會子還穿的花枝招展!我的夫啊,你死得好慘啊!飛兒,好飛兒,你怎麼就傷了呢!”沈如初也急忙離開了高氏的房間,這時沈家已經亂成了一團,這時沈家大伯和沈如初父親的屍體已經抬進了院子,用一處草席裹著,草席上也全是血,沈如初看了這情景,從小到大第一次見到這麼血淋淋的死亡,頓時嚇得不行,心中又感念這一家突遭變故,悲從心來,哭泣不已。沈家並不是什麼大戶人家,雖然有些軍功在身,但在這安陽城裏的軍戶來說,再普通不過,對沈家大伯和二叔的喪事也是草草入殮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