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殘秋,秋的似乎天地間也是一片昏黃。
柳樹的葉子被風輕輕的一吹,緩緩落了下來。
天地間似乎都如這殘秋一般,昏黃的令人迷惘。
石道旁的柳樹在殘秋中也失去了生命,失去了生命的綠色。
啪的一聲。
那個頑皮小童站在板凳上,折下了一條柳枝。
他的雙眼緩緩的望了過去,他的一生豈不是就如這一條柳枝,啪的一聲,與柳樹分離,斷了開來呢?
當當當的,他的雙腳踏了起來,腳腕上的腳銬鏈子,碰撞在地麵上,回應著這昏黃的殘秋。
兩位捕快緊緊的跟著他的腳步,他的腳步落了一下,那兩個捕快的腳步也就落了一下,他的腳步慢了,那兩個捕快的腳步也變得慢了。
顯然這兩個捕快是武功高強之人。
其中一個中年捕快,忽然又轉頭看著那一頑皮的小童,拿著半截柳枝在空中刷刷的揮舞。
他懂這個犯人為什麼會被那頑皮的小童吸引了。
正如他的一生,忽然間從中間斷了開來。
也像是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忽然間,生活一下子拐了一個彎,或好或壞。
中年捕快看著這長長的一條石道,忽然問道;“你知道這一條路通向哪裏的嗎?”
那犯人搖頭一笑;“無所謂。”
中年捕快看了這個年輕的囚犯一眼,疑惑道;“哦?”
年輕的囚犯道;“既然已經無所謂,所以這條道路通往哪裏,便也就無所謂了,是天堂是地獄都已經無所謂。”
中年捕快道;“很少人能在你這個年齡能看得這麼開。”
年輕的囚犯歎了一聲;“是嗎?”
砰的一聲,潮濕又昏暗的牢獄就如這殘秋一般,隔絕了生命的氣息,關上了鐵門。
牢獄中的犯人並不少,每一間牢獄中都關著三四個犯人,有一間還關了七八個牢犯。
牢獄中顯得有些沉默,沉默的像是這些犯人全是啞巴一般。
他們顯然都並不認識,也很少開口交談。
忽然,東邊一排第三個牢獄中的一個光頭大漢,道;“聽聞我們這裏將要關進來一個身份極高的犯人?”
這個話題顯然最容易打破沉默。
不是江湖中的人才喜歡討論一個個少年豪傑一個個動人的故事,這昏暗的牢獄中,一個話題更能引起所有人的開口。
一個青年囚犯,即便穿著白衣,衣服已經烏黑一片,有些發臭,但一雙眼卻顯得極為的明亮,他笑道;“你說的是那個放走了黑龍王的莊進士嗎?”
一聽到進士二字。
一個老人就道;“哦?黑龍王我倒是聽說過,近年來,縱橫淮河以北,一個朝廷也拿他沒辦法的江湖大盜,聽說在江湖中更是人人得而誅之,擒他者,朝廷賞金千兩,封管加爵,江湖中幾位大佬更是以人情作為交換。可他卻一直活的很好,怎滴我有些不太明白,一個大盜為何跟一個進士會扯上聯係呢?”
光頭大漢雙眼亮了起來,顯然知道一些什麼,卻沒有開口說了起來。急的那個老人大怒一聲‘龜兒子’,朝著他扔去一壺酒,才看到那壯漢大口喝了半壺,喝的那老人臉都抽了起來,又打了個酒隔,才笑道;“這件事可是曲折離奇,一個是進士,家中一輩更是為官七代,信奉清風一派,清正廉明那是江湖中也是出了名的,為何這一代的獨生子會與江湖人人得而誅之的黑龍王扯上關係呢?”
白衣青年道;“哦?為何?”
光頭大漢道;“你們說;那莊家既然清正廉明,從不收取賄賂,為何還能每日開門派發粥和饅頭?即便是稀粥與白麵饅頭,每日也要用到不少的金錢…………”
白衣青年雙眼一亮,試探道;“你是說這錢是黑龍王給的,莊家用這錢做善事,也是為了一個好聽的名頭?”
光頭大漢道;“不然呢?”
白衣青年又搖搖頭,道;“聽說莊家夫人也是大家大戶,從莊夫人嫁給了莊老爺,獨生之女也配了不少布莊作為嫁妝,我想莊家發送粥與饅頭的錢應該是莊夫人給的。”
光頭大漢頓時連連搖頭,道;“我就說你太年輕了,莊夫人的嫁妝也隻有三間布莊,布莊還要進貨,運貨,染布,這些都要著錢財流動,以三間布莊哪裏能每日施粥放糧?”
白衣青年想了想,覺得也很有理,點點頭道;“也是也是。”
光頭大漢的臉上有些得意,繼續道;“而以莊大人清廉的一生,一又不懂做生意,二也不收取賄賂,靠著供奉,哪裏能每日施粥?你們想,現在的江湖中哪一個人不知道莊大人的好名頭?連皇帝也更是讚賞有加。所以啊,依我看,必定是莊大人一邊還想撐下去,一邊又沒有錢財,那黑龍王正好找上他,所以兩者一拍即合,莊大人保護黑龍王的財路,黑龍王拿錢給莊大人施粥放糧討一個好名聲,也照成莊公子去押送黑龍王,又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放走黑龍王,沒有人會知道,也沒有會懷疑一個進士會跟大盜黑龍王有暗中勾當。卻不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被人得知了。”
幾乎所有人都已在點頭,覺得這大漢的話不無道理。
但最裏麵的一間牢房中,房中似乎隻有一個人,他一聽這光頭大漢的話,眼中顯得有些憤怒又有些無奈。
更有一個人比那人更加憤怒,大喝道;“你胡說八道。”
光頭大漢轉頭一看,這聲音是自己牢房中一個幼稚的小子發出的,就笑道;“哦?我胡說八道?那你說莊公子為什麼放在黑龍王?我看還是莊老爺愛惜好名頭勾結黑龍王,所以才苦了莊公子呢。”
白衣青年道;“是啊是啊,我也這樣覺得。隻是苦了那個莊公子,那麼好的一個人啊。”
說到這莊公子,連那個光頭大漢也稱讚道;“莊公子,不光容貌有佳,為人也很是義氣,不光富有才華,考取了功名,在江湖中更是朋友不少,連我不認識莊公子的人,也聽說過莊公子的一件壯舉。”
白衣青年道;“哦?何事?”
光頭大漢道;“你們可聽過江湖兩大殺手?”
一直未開口的老人也忽然道;“你說的可是怪劍和真刀?”
光頭大漢道;“是的,這怪劍和真刀也當真是遠古流傳,一脈隻有一個人,這一代,怪劍和真刀刺殺武當二掌門人,你們可知在哪裏刺殺?”
白衣青年哈哈笑道;“這你可難不倒我,那件事情就連我也去看了,這兩個人一定是在武當鬆風子金盆洗手的時候行刺的。”
光大大漢點點頭,道;“誰不清楚鬆風子的三十七路青風送魂劍已能一劍刺死七個敵人?這樣的人金盆洗手也是江湖一大遺憾,但我們也管不著他為何金盆洗手…………”
那老人打斷道;“這件事情我卻有聽聞,據說鬆風子去關外辦事,遇到一少年,竟然敗在那少年的手下,回到武當後越加發奮努力,卻因怎麼也突破不了,才一氣之下金盆洗手了。”
光頭大漢二目一亮,道;“哦?是什麼少年能敗了這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高手?還逼的鬆風子金盆洗手?”
老人道;“這便不清楚,你還是快快說說那莊公子怎樣了。”
光頭大漢遺憾的歎息一聲,才接著道;“鬆風子金盆洗手,整個江湖有頭有臉,沒頭沒臉的人都去了,就連我當初也去了,回想那一排排的人群猶如一條條巨龍一般,場麵極其的龐大。可誰能想到,就在鬆風子金盆洗手的那一刻,
江湖中人誰不清楚,人一金盆洗手,便不在動刀動武,就好似那紅塵劍客落發出家一般,誰想在那一刻,所有人最為放鬆的時候,一道劍光猶如流星一般,刺向了鬆風子。就在這時,隻聽砰的一聲,就看到一個穿著廚司的人早拿著一個鍋,擋住鬆風子的麵前,擋住了那一劍,鍋雖然被刺破,鬆風子也有了反應,躲過了那一劍的刺殺。當時在場的前輩甚多,怪劍一擊不成,隨即撤退,人們去追,一道刀光斬斷房梁,房子塌下,擋住追去的江湖前輩。一場大驚之後,所有人都大怒,誓要抓到怪劍真刀,鬆風子也立下誓言,不殺怪劍真刀,永不洗手。”
那老人深有體會的歎了一聲,道;“已經想通的人,放下一切,卻有被外物打破,屬實氣憤啊。”
白衣青年卻急忙道;“快說快說,後來怎麼樣了?”
光頭大漢道;“鬆風子當即感謝那個廚師,人們也才發現那廚師竟然就是我們的莊公子。”
白衣青年哈哈大笑道;“哈哈,莊公子為何變成了廚子?不是說君子遠離廚房嗎?”
光頭大漢也笑了起來道;“莊公子文采雖然不錯,但武功嗎,屬實差了一點,跟俺打還行,打怪劍可就軟了不止一點半點了。他才急中生智,想出了這種辦法的吧。”
白衣青衣疑惑道;“為何莊公子不提前說出來呢?”
光頭大漢道;“莊公子雖然為人義氣,畢竟與鬆風子那些前輩還差了很多,人們哪裏能相信一個少年的話?”
江湖上永遠都缺少信任,人人都清楚。
白衣青年也清楚,他不在追問。
光頭大漢說到興致,無人催,自己就接著道;“莊公子這一下子可是出了大大的名氣,鬆風子也挽留莊公子住在武當三日,還要收莊公子為徒,把一切傳授給莊公子,話又說回來。誰不清楚莊老爺想讓莊公子成為什麼樣的人?莊公子也不敢違背莊老爺的心願,推辭一番,鬆風子也能理解。此後,莊公子可以說是武當的貴客。而這隻是我說的一件小小的事情,他做下的事情,我是說也說不完呢。”
說著,光頭大漢不知為何歎息了一聲,楠楠道;“可惜了啊,如果莊公子有著本領就不用想一些外路的方法救人了,隻是現在,哎,都是莊老爺害了莊公子。”
犯人們也歎了一聲,對那莊公子有些惋惜。
多好的人,因為父親跟黑龍王勾結,甘願自己放了黑龍王被抓,斷送了美麗的一生。
忽然這時,又是一聲;“你胡說八道。”
還是那個幼稚的少年發出的。
光頭大漢怒道;“你這小子在這裏打岔幹甚,是不是找事做?”
幼稚的少年並不怕這壯漢,道;“你胡說八道。”
光頭大漢氣道;“我胡說八道?那莊公子勇敢救下鬆風子我可是見過的。”
幼稚的少年道;“我是說你前麵的話是胡說八道。”
啪啪啪啪,忽然響起七聲,人們都沒有看見是誰出手,隻看見那壯漢的兩邊臉上出現紅彤彤的掌印。
那幼稚少年坐在牢房一角,似乎沒有動過,看著左邊一角的壯漢道;“胡說八道,就該打。”
這七個耳刮子打的光頭壯漢頭昏眼暈,等清醒了過來,才看著這個前一天入獄的少年,久久不在語言。
那老人卻隔著鐵欄杆道;“你說他胡說八道,難道你便是莊公子?”
所有人的雙眼都看看向那個幼稚的少年。
那少年搖搖頭;“我當然不是。我說他胡說八道是因為兩件事情,其一;莊大人施粥的錢財是黑龍王給的。其二;莊大人勾結黑龍王。另外;黑龍王是誰放走的誰也不清楚。”
忽然,那少年不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