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宸略微一掃,空蕩的病房內,僅有遲瀚文一人,便問:“莫苒呢?”
遲瀚文按動一旁的遙控器,將床位調高,半坐了起來。
一陣短促的咳嗽後,遲瀚文微微一笑,說:“你找不到她!”
聶宸踱步到遲瀚文的對麵,回問:“這麼自信?”
“我能藏得了她一年,便能藏十年,二十年!”
“聽說人在臨近死亡的時候,都會回憶自己這一生,你呢?有想過麼?有後悔麼?”聶宸轉了話題。
“後悔?有吧!”遲瀚文應的淡然。
“比如?”
“比如……比如,那一年,我不該出現在米蘭……”遲瀚文陷入了回憶。
“冷檸的死,是不是與你有關?”聶宸追問。
遲瀚文唇角微挑:“自從聽說辛笛去了丹麥之後,我就知道,事情,藏不住了!”
“先是殺了冷檸,接著,再賠上了莫苒,你的計劃還真是周密!”
“那年米蘭,我在一個畫展上,看到了冷檸,太像了!兩個人太像了!如果不是幾分鍾之前我還和莫苒通過視頻電話,我一定認為,眼前的人就是莫苒!我主動和她搭訕,對話當中,我知道她要結婚了,她的未婚夫就是你!回去後,我腦子裏突然就萌生了一種設想,把冷檸調走,讓莫苒嫁給你,計劃天衣無縫,很順利,即便是莫苒也會將所有的恨意移架到冷傲風身上,與我沒有半點關係。而我相信,仇恨會激發莫苒,到時冷氏和聶氏蟹蚌相爭,而我,坐享其成。”
“很可惜,你失算了!”
“是!一個森林花園項目,讓冷氏一蹶不振!你這盤賭局太大了,大到連我都信以為真!”
“賠了夫人又折兵,是不是就是你當時的感覺?”
“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把莫苒送到你身邊,我從來沒覺得自己能有多愛她,一直以為追她,迎合她,是為了逢場作戲,直到她消失在我的生活之中,我才知道,什麼叫失去,什麼叫悵然落實,可是一切都不及了。”
兩個人的談話,在平和的氛圍中進行,沒有聲調的敘述,平實的語言敘述著黑白的故事。
遲瀚文又咳了一陣,繼續說:“從我知道自己得了這個病開始,我就已經做了準備,我們兩個之間,我還沒有輸,你也沒有贏!”
“你現在拿什麼和我鬥?”
“英國的事情,你真的以為你贏了嗎?不!如果不是因為英國的事情,Charles不會轉讓出股份,我,想在你前麵!”
聶宸不以為意的笑笑,轉了話題問:“有一件事,恐怕也和你有關,陸詩蔓!是你找來的?”
遲瀚文笑了笑:“你在她身上貌似花了不少心思,你不會真的認為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吧?”
“你還真是機關算盡!你覺得一個陸詩蔓就能攪動我父母之間的關係?攪動南聶兩家的關係?”
“陸詩蔓那個小丫頭,我從來沒指望她能成什麼大事,不過能攪亂一鍋湯也是不錯的!令尊令慈如果因此一拍兩散,南聶兩家的關係必然會受影響。”
“你高估了陸詩蔓,也低估了我父母之間的信任。”
“你以為我是不能這麼做麼?不!因為我知道你媽媽對莫苒很好,她已經沒有母親在身邊,我不想再讓她失去一個長輩了!”
“莫苒不止一次的在我麵前說她對不起你,如果她聽到了這些話……”
遲瀚文攔斷說:“不要告訴她!”
“怕了?怕她知道,她心中的謙謙君子不過是一個衣冠禽獸?”
“我已經用盡餘生所能來彌補我對她的傷害,可是我也知道,難償萬一,她身上的悲傷已經太多了,不要再為她累加負擔了!”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我並沒有理由需要為你隱瞞這些罪惡!”
“理由就是,我們都希望,她日後,會是幸福的。”
“她在哪兒?”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瓦納科教堂。”
瓦納科教堂。
教堂的鍾聲響在耳際。
莫苒走進教堂,沒有禮拜的人,沒有神父,偌大的教堂,空空蕩蕩。
順著大廳中央紅色的地毯,莫苒徑直走向了教堂的盡頭。
耶穌的神像定在中央,五彩的玻璃過濾出斑斕的光線,映射在地上。
莫苒立在神像前,雙手握拳收在胸前,低垂著頭,閉眼虔誠禱告。
良久,莫苒禱告完畢,一睜眼,身邊竟站著蘭雪悠。
“你好!莫小姐!”蘭雪悠問候說。
“你怎麼在這裏?”
“遲總讓我在這裏等您!”
“神父呢?”
“神父?”蘭雪悠搖了搖頭,繼續說:“您跟我來!”
莫苒猶疑著,卻還是跟了過去。
蘭雪悠引路帶著莫苒來到了一扇木門前,推開門,蘭雪悠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輕笑說:“請!莫小姐!”
莫苒踏步而入,迎麵竟掛著一件純白的婚紗,綴滿珍珠的設計,很是精美。
“這是?”莫苒怔在原地。
“遲總說了,希望您在這裏換上它!”
“換上它?”
蘭雪悠走上前,掀起罩在婚紗上的薄紗說:“是!遲總說,這是他的心願!希望您換上它!”
不知道為什麼,莫苒順從了,婚紗上身,薄紗蓋頭,這一刻,她美極了。
“真美!”蘭雪悠連連讚著,“真合身!遲總提供的尺寸一點都不錯!”
蘭雪悠扶著莫苒的手,再一次回到神像麵前,神父立在中央,看到莫苒後,白發牧師望著她走來的方向,微微一笑。
“你好!莫小姐!”牧師用英文問候著。
“您好!”
“遲先生讓我在這裏等你,他說你會是一個非常美麗的新娘,他說的不錯!”
“謝謝!”
牧師望著門口的方向,遙遙望去,目光期盼。
良久,牧師微微一笑:“他來了!”
莫苒回頭望去,紅毯盡頭,一個熟悉的身影踱步而來。
“怎麼是你?”莫苒一驚。
聶宸走到近前,掀起了莫苒的頭紗,輕笑說:“除了我,你還能嫁給誰?”
一瞬間,淚水滾落,卻是帶著笑意。
莫苒忍著淚,連連笑著:“如果新郎是你,我可以選擇不嫁!”
聶宸雙手撫上莫苒的麵頰:“如果新娘不是你,我絕對不娶!”
一吻柔情,終是化了。
牧師鑒證著有情人最終的眷屬,所有的問句,最後化成了一句——
我願意。
蘭雪悠走上前,將一封信遞給了莫苒:“遲總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莫苒將信封接了過來,打開,翻閱。
寥寥幾句,是熟悉的筆記,卻帶著微微顫抖的痕跡,不難想提筆之人已經使勁了所有的力氣。
“這可能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帶著我對你所有美好的祝願,就這樣幸福下去吧!抱歉,沒有勇氣和你當麵告別!抱歉,我無法看到王子和公主幸福的長大!抱歉,再見!”
信紙從手中滑落,莫苒雙手提起裙擺,瘋狂的向教堂外跑去。
太遲了。
莫苒回到病房之時,病床上早已沒了遲瀚文的身影。
洛斌等在病房。
“瀚文呢?他去哪了?”莫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