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棕馬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它身後沾滿塵土的馬車嘰嘰喳喳地搖動著。
愛絲塔靜靜地坐在馬車上,看著窗外那顛簸震蕩的世界。黑棕枯樹、偏斜石屋、土黃大地、蒼白天空進入愛絲塔眼簾,這一切在她眼中都是灰暗。
逐漸緩慢的馬車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從坐位起身移動的馬車夫讓木車左右晃蕩,愛絲塔聽見沉重的行李丟落地時發出的碰撞聲。戴著破舊帽子的馬車夫把車門打開:“到了。”愛絲塔踏下馬車,馬車夫收了錢,爬上馬車,一揮韁繩就離開了。
愛絲塔環視四周。
失落的氣氛籠罩著這陰沉的小鎮,在外麵的鎮民頭也不抬地站在那,好像一個能做的事都沒有,全無生活的意義,缺乏動力又缺少快樂。
“愛絲塔。”史瑞革斯從枯樹彎曲黑影下走了出來,耀眼陽光直射他身上。
“史瑞革斯,你怎麼在這?”史瑞革斯從小就與愛絲塔住在一起,這幾年愛絲塔都不知道史瑞革斯去到哪裏,做過什麼,“你還好嗎?”
史瑞革斯來到愛絲塔身邊,他走過愛絲塔,走向行李。
“我父母呢?”愛絲塔一路上都能想象到她的父母站在小鎮的市中心,戴著那“不論怎樣我們都會支持你、理解你”的笑容等她歸來。
即將拿起行李的史瑞革斯停頓一霎:“他們……”他的眼睛向下看去,“去世了。”
史瑞革斯提起沉重行李,他想將一切都告訴愛絲塔,需要將一切都告訴她。望向愛絲塔,他尋找著適當的詞語:“愛絲塔……”
“你說什麼?”愛絲塔緩慢地、沉重地意識到為什麼她父母沒有來接她:“怎麼會這樣?!”
史瑞革斯向愛絲塔走前一步,愛絲塔立即轉過身避開他的目光,愛絲塔不希望史瑞革斯看到她脆弱的一麵。當愛絲塔稍微鎮定下來時,她緩緩轉身,見到史瑞革斯仍站在原地,提著行李,等著她。
史瑞革斯什麼都沒說,隻領著愛絲塔到了一輛雙輪馬車前。
馬車沒韁繩、沒馬具,就好像馬不存在一樣。愛絲塔的視線移到馬車後的枯樹林中,愛絲塔沒看到馬的蹤跡:“馬在哪?”心想史瑞革斯不會連馬都看不好,愛絲塔帶著懷疑的眼神轉身看向圍繞市中心的人們。
“沒有馬。”史瑞革斯把行李放上馬車。
“那你是……”看到史瑞革斯站到馬車前,愛絲塔就知道這馬車是史瑞革斯拉來的,愛絲塔本能地退後一步,在她眼中馬車不用馬拉太不正常了,“我、我可以走回去。”
“上來,不管你坐不坐我都要把它拉回去。”
愛絲塔在車邊前後走動著,她考慮了史瑞革斯說的觀點,雖然史瑞革斯說得沒錯,可這不是馬拉的馬車……
“我還是自己走好了。”一手放到坐位的扶手上,愛絲塔向史瑞革斯說道。
史瑞革斯理解地點點頭,他將馬車的前端抬起,開始向前進。
一陣冬風吹來,寒冷又幹裂地拍打愛絲塔的臉頰,她回頭看了看那些依然眼睛無神的鎮民。愛絲塔的家庭雖然不像那些貴族大家庭奢侈和富裕,但他們絕對不是末落貴族,不可能連馬都沒有。愛絲塔快步跟上史瑞革斯,那破舊的小鎮和那些苦悶的人們逐漸消失在枯樹中……
一開始平坦易行的回家小路逐漸彎曲陡斜。森林的枯木將太陽遮掩,小路兩旁是毫無生氣的寂靜。
這片森林歸愛絲塔的父親塔百騰·亞諾所屬。塔百騰的父母擁有財富但不是貴族,這片美麗的森林與貴族的身份都是塔百騰在戰場上贏得的。在戰場中塔百騰的稱號是金色狂牛,因為他強硬的攻擊方式,勇猛的作戰手段和黃金色的頭發。這片森林的名字是雪,因為它漫長的冬季與亮麗的雪景。
“需要坐上來嗎?”在愛絲塔切身感受多天困在馬車中、毫不活動身體的酸痛時,史瑞革斯陡然說道。
愛絲塔吃驚地向史瑞革斯看去,史瑞革斯已經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待著。
“我……”愛絲塔緩緩地來到馬車旁,她的手再次扶到馬車的座位上。
“上來。”史瑞革斯把馬車的前端放下。他看著愛絲塔有點猶疑,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上車。
馬車再次開始移動,靠在靠背上愛絲塔抬頭感到從黑枝之間照落的明亮陽光。陽光的溫暖浸入愛絲塔心靈,減輕冬天的寒冷,平穩她的呼吸。
愛絲塔低頭看著土黃的小路,現在的雪森林早該被厚雪覆蓋,可是地麵上一片雪花都沒有。
愛絲塔閉上眼睛,冰涼的微風不再寒冷,燦爛的陽光不再刺眼,曾經熟悉的雪森林變得有些陌生,但在這陌生中又似乎存在無限的可能性。愛絲塔不經意地回想起兒時那覺得世界無限巨大的心情,想到那隨時隨刻都能跳下馬車,去采路邊花朵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