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走神又是一下重心不穩,大胡子急急得伸出手扶住我:“走,別看旁邊。”
我看見那台階就要塌到他腳邊了,他依舊隻是顧著我,我眼睛一酸,趕緊往前走。
我不敢哭,生怕自己眼裏有了眼淚,就看不清路了,我此時什麼也不敢想,隻有一個念頭:快點到崖上!快點!
腳下的台階裂得越來越寬,我死死咬著唇,心裏安慰自己:快到了!再堅持一下!就要到了!我的手死死地摳著壁,支持著自己往前走。右邊的臉擦在山壁上,滲出了血我也全完不知。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午夜夢回,一想到這幕,依舊會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我一輩子曾很多次在生與死之間來回遊蕩,但從未有哪次讓我與死亡靠得如此之近,近到我甚至曾一度要觸摸上他!
我想一下子就死掉才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像這種將人吊在半空要死不死的,最考驗一個人的求生欲。
我一直覺得自己早已活夠,如果我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死,我定是毫不猶豫地就選擇死去。那些人早就將我所有想要活著的希望都毀掉,如果不是因為姥姥,我要麼就是死透了,要麼早就成了魔,前十六年我過夠了那種死死活活的生活,定是不要再過的。所以我自下山後,未去過梅赤山莊,亦從未告知任何人我是梅赤山莊九小姐。
我極力想殺死以前那個梅赤山莊九小姐!
但在這個時候,我用盡全身的力氣,隻為了活著。
我頭也不敢回,耳邊一遍一遍地回想著大胡子頭次那般溫柔得讓我落淚的話音:“幕君!你要好好的!還記得你姥姥對你的期望嗎?莫失莫忘。莫失莫忘。”
我幾乎將牙咬碎了,不肯讓自己哭出來。台階在腳後塌落深淵,我隻是麻木得挪動著步伐。
最後一個台階,我踏上去的那一刻,它也是幾乎同時在我腳下碎裂。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往崖邊一撲,已經上去的蘇訣同時將我拽住,憋紅了臉將我往上拖,我隻如一條死魚般,任著他拖著我。身下的土塊還在不停地塌,蘇訣急了,朝著我吼道:“幕君!你是要死嗎?!”
我被他一吼,似哭似笑,看見蘇訣整條白玉般的胳膊都露在外麵,被石鑠磨得幾乎沒有好處,血肉模糊,可他始終沒有放開我的手。他喘著粗氣看著我,眼神裏盡是對我的擔憂和焦急。
我又看了看腳下雲霧繚繞的深淵,眼淚終於落了,我開始瘋了般地手腳並用著往上爬。
我不記得自己怎麼爬上去的,也不記得我想說的是什麼。我的眼前是蘇訣不停上下閉合的嘴唇,我想要去聽他在說什麼。想問問他為什麼一臉擔心。可是我做不到,我完全集中不了精神,我總是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我要想起它,一定要的!‘
腦子一片亂糟糟的,忽而是沒有盡頭的黑暗山道,一會是花角坐在無邊際的血池裏懷裏抱著一個破碎的男子屍體,突然又是腳下不斷坍塌的台階,轉眼是一臉猙獰的哈焦索手握一把大刀朝著我砍來···可是這些都不對,我對自己說,這些不是我要記起的!我想得頭腦幾欲炸開。就這時,我感覺有人將我緊緊抱住,我累得脫力,隻全身依靠著那人,在那人手法生疏的輕撫下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