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心中卻並無太多的震撼與驚豔。
因為,這條號稱無生靈境最雄偉恢弘的建築,便是將他殷家所有人,盡皆索了命去。
兩年前,殷家所有靈修被無生宗傾力圍剿,殷家一幹人集體奔逃至萬裏長城。但誰知,這裏卻有三名大長老級數的靈修坐鎮,將殷家最後一點生路,給就此斷絕。
命境七品,殷琅心的父親“殷留億”,也堪堪隻有這等修為。麵對前有截兵,後有強敵,饒是殷留億爆開全部修為,甚至拚盡壽元與精血,卻也無力回天,飲恨於此。
就此,除殷琅心外,殷族直係核心一百多口人,盡皆隕於此。
所以,殷琅心先前之所以答應秦夜,會到這裏來等莫棋,便有一部分因素是因為在這裏,曾經有關於他的故事發生。而他再來此,也是想來看看,憶憶。
看一看此地有何變化,憶一憶那些日漸遠去的腦海裏的親人音容。
即便,至親的模樣隻剩下記憶,即便這些記憶也即將隨著深似海的仇恨,殺戮而將要磨滅殆盡,不再存留一絲。
他目光隻是一沾即離,卻也勾出了心底最深處那無窮複雜情緒。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但眸中這些霧氣,卻怎麼也做不到凝聚成珠。
突然,殷琅心臉龐上有異常的笑容掀起。這笑僅僅隻是笑,喉嚨中,他努力抑製著,並未發出半點聲音。
隻是,他臉上的這笑容,比任何嘶吼,狂嘯,癲瘋時所發出的聲音,都要來得震撼與強烈。
漸漸的,他似沉浸到了兩年前那一場屠殺。被父親封了周身所有靈力穴位,扔在了一個隱秘的角落中,外麵屍雨血瀑,骨肉紛飛。他努力的閉著眼,不去瞥見外麵那血腥慘烈,不去看一個個親人倒下,以著極端慘烈,悲絕的麵容,倒在血泊中…
但,哪怕眼睛見不到,可極端刺鼻,宛若近在口鼻間的濃烈至極的血腥味,卻是亦令他味覺受到了無法想象的刺激,大腦充塞,神經窒息;淒慘哀嚎,慘絕人寰的呼喊聲,更是令得他耳中從未停止過轟鳴,大腦未有一刻安寧過…
那個時候,他動彈不得,便隻有流淚。
眼淚成串滴落,落在他那紫色的袍子上,落在他身前的岩石上,落在這片早已被鮮血浸染成血土的殺戮大地上。
當耳中的轟鳴停止後,殷琅心有了一些安心。
當口鼻間的血腥味,不再濃鬱得令大腦無法思考後,殷琅心身上那些被封住的靈穴,也開始了漸漸鬆動。
當地麵上的血液碎骨,破爛的心髒與肝脾,被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徹底衝刷得不見半點蹤影後,殷琅心終於是衝開了全身被封的靈穴,自那極為隱秘的角落中,麵無半點神采的走出,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而後,他便是麵對萬裏長城,神色呆滯的順勢便跪地而去。
如此一跪,便是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他眼眶中不知湧出了多少的眼淚,但是,在他心中,卻並未感受到太多的疼痛。有的,隻是那無邊無際的空虛,無助與孤獨,仿佛身處於一望無際的大海,而隻身待在狂風怒卷,浪濤衝天的獨木小舟上的孤乏感覺。
……
他目光遊離得不知所蹤,但是其靜立的身軀,卻是驀然打了個冷顫!
瞬間,他的瞳孔中便生出了顏色,而後再次一望那宛若一條灰黑色巨龍的萬裏長城,輕聲自喃,“想留住的東西卻怎麼也抓不緊,如父親,如母親,如殷家的所有人;想遺忘的東西卻怎麼也揮之不去,如那越積越多,永駐不消的仇恨與孤獨…”
“嗬嗬,仇恨淤積得久了,也便不再是仇恨,而是自己內心最深處,那一絲最初的慰藉與執念…”
正當殷琅心有些感慨的說出那番話後,驀然,在其身後,一道稚嫩但卻彌漫著一絲老成的聲音,接著便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