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泣之星(1 / 2)

聖光曆297年,夜。

一連串沉悶的雷聲,在重錘堡上空不安的滾動著,潮濕氣息,如樹膠般凝滯,讓世間萬物都憋悶的透不過氣來。

刹那,一道藍色電火,如利劍般垂直插下,巨大的閃光撕裂了黑暗,把渾噩大地照得一片雪亮,緊隨其後的炸雷,更似山崩地裂,將驚醒的夜空徹底震碎。

重錘堡內,宿醉中的奧丁·巴羅夫公爵,極不情願地張開了惺忪睡眼,頭痛欲裂的他,恨極了那聲響雷。

“這該死的老天也在跟我作對!”

公爵奧丁仰頭咒罵著,粗暴踢開了身旁橫七豎八散落的冰果酒瓶,他此刻極度煩躁,一邊抓撓腦後濃密雜亂的褐發,一邊在身前圓桌上來回摸索。

在一片劈啪碎裂聲中,他終於捧起了桌邊的水晶酒杯,妄圖再一次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但令他憤怒的是,幹澀的杯中,卻沒有一滴酒滑落。

“酒呢——!”

奧丁自顧怒吼著拿起酒杯,發瘋似的,猛拍在那由千年鐵木樹製成的厚沉桌麵上。

啪!

脆弱的華貴水晶杯應聲而碎,鋒利殘片,立時刺入了他那粗糙的手掌。

轟!

重錘堡上空又響起了一聲炸雷,就仿佛在嘲弄公爵方才愚蠢的舉動。

窗外的閃電依舊肆虐,整個書房不住在明暗間切換閃爍,伴著淡淡的血腥味,這裏竟透出一股子說不清的陰森詭異。

“曾經,我是那麼相信真神,以為,他會均等的將壞運氣分給每一個人,現在,我不再這麼覺得了,我經曆的壞運氣太多了。”

手掌傳來的劇痛,讓奧丁略微清醒了一些,看著猩紅血液,不住滴落在腳下華貴高地羊毛毯上,他竟不自覺的顫動嘴角慘笑了一陣。

久未修理的絡腮胡,映襯著奧丁公爵瘦削蒼白的臉頰,眉宇間的抬頭紋逐漸擰在了一起。

“哎!沒想到我竟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奧丁公爵悵然看著書房壁紙上,那象征榮譽咧嘴咆哮的雄獅紋章,又撇了一眼,其下橫放的仲裁者之劍,他的思緒不禁再次進入了那苦痛的回憶。

曾經意氣風發的奧丁,掌管著寂靜海的門戶屬地重錘堡,這位統帥,用血與火鑄就了自己的爵位與封地。

然而時過境遷,自從老國王駕崩後,公爵那貌似忠厚的弟弟,卻在教廷的保護下堂而皇之的繼承了王位。

眾所周知,在權力的擂台上,皇權旁落的政治生涯,從開始便注定了死亡的宿命,幾乎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手握重兵的公爵,便在教廷的安排下被軟禁起來。

教廷醞釀已久的扶持計劃做的幾乎天衣無縫,而奧丁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終日借酒買醉。

他希望自己,不再去幻想要回手中那曾經鼎盛的權勢,也不願去記恨、去詛咒老友的背叛。

但,這顯然是徒勞無功的,他壓根兒就做不到。

更為苦痛的是,當權力逝去後,奧丁公爵對於皇權寶座的渴望,竟會比之前更為強烈,這些念頭,如同毒蛇般每天噬咬著他的心魄。

公爵詛咒著自己的父王,詛咒自己的弟弟、老友,除了妻子和那尚在腹中的孩子,他幾乎詛咒遍了每一個人。

“年邁的老巴羅夫,你要是再拖個幾日進墓穴,該有多好!”

奧丁公爵沉沉歎了一口粗氣,他的眼神一片茫然,重複說著這句不下千遍的老話,雖然他也知道,這並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公爵緩緩站起身,伴著縈繞耳邊的轟隆響雷,閃電的強光在其肩膀寬闊、四肢健壯的身材,在其背後留下了一抹如同鬼魅般的黑色長影。

簡易包紮了一下傷口後,公爵奧丁徑直走向窗邊,打算再去看看自己那同樣處於風雨飄搖中的領地。

窗外,蒼白、凶惡、細瘦而美麗的電火,呈奇形怪狀的樹枝形向四麵八方伸展,將整個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

驟雨,如無數條長鞭般,抽打在重錘堡灰色的體軀上。

這是一場極為罕見的暴風雨。

但此刻,在奧丁堡主明暗變幻的臉龐上,卻顯露出本不該有的驚恐神色。

因為,這位公爵在城堡斜上空看到了一抹紅光,一抹任何厚重烏雲,都遮蔽不住的璀亮紅光。

那是一顆汩汩泣血的紅色彗星,它的災星名稱,在上古典籍中就早已被認定。

“這,這莫非是血泣之星!”

奧丁公爵顫抖著嘴唇喃喃低語。

他原本壓根兒不會去相信,宮廷那些老學究嘴裏的什麼預兆,在他眼裏,那些人,不過是些人雲亦雲的奉承者或弄臣。

但此情此景,卻與那幫老家夥描述的別無二致,彗星血紅色的尾巴極易辨認,長長的彗尾,能讓人無端生出厄運將至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