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是被人叫醒的。
自從身為雅塔帝國皇帝的弟弟失蹤以後,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睡著過了。一半是為著下落不明的弟弟心焦,另一半,則是為著親王府門口跪著請她出來繼承大統的臣子們無奈。
也虧了寶慧,敢在茶裏下藥,讓自己偷得幾個時辰的安睡,和一個夢。
那現在,是有什麼更糟的事情,讓寶慧非叫醒自己不可呢?
***
芙蕾終於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粉紅色蕾絲的床帳。芙蕾覺得有些訝異,忍不住坐起身來,卻看到桌邊有人正在整理東西。不是寶慧!
轉過身來的少女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圓圓的臉上一笑起來就有兩個深深的酒窩。看到芙蕾起身,少女連忙走到床邊,行禮,然後笑著開口說:“殿下,今天可是您十八歲的生辰,有得忙了呢。”說著,少女伸手,想幫芙蕾把被子掀開,卻在看到芙蕾警惕的表情時僵住。
芙蕾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女,某個名字脫口而出:“寶琪?!”
少女恢複過來,又笑開了,回答道:“是我呀,寶琪。陛下,您今天怎麼了?”
“寶慧呢?”芙蕾死死地抓住被子,警惕著名為“寶琪”的少女的一舉一動。
寶琪有些嚇到,但還是溫聲回答:“寶慧姐姐家裏有事,已經回去八天了。殿下之前是準了她十天的假。”
“馬上叫寶慧回來!你親自去!在寶慧回來之前,誰都不要進來!”芙蕾厲聲吩咐著,依舊警惕地注視著寶琪的一舉一動。
寶琪手足無措地看了芙蕾一會兒,才低頭應了,快步出了房門,又轉身把門關上了。
芙蕾這才放鬆下來,發現身上僅著的一件裏衣,已經被冷汗浸透。她隨手扯了床邊一件外衫搭在身上,下了床走到鏡台前。
鏡子裏的那個人,金色微卷的長發披散著,紅色的眼眸微微發著光。麵色白皙,但不是帶著病態的蒼白。身形高挑,卻並不瘦弱。
芙蕾又打量了一下她所處的房間。到處是可愛的粉紅色,床邊的桌子旁,巨大的花瓶裏,插著些卷軸。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頸項,果然摸到了一枚鮮紅的珊瑚珠。這枚珊瑚珠是他送給自己的,後來自己又親手放進了他的衣冠塚裏。
芙蕾跌坐在地上,說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心情。
她居然回到了自己十八歲生辰的這一天!這個改變了她一生命運的日子!
***
等到寶琪終於把寶慧帶過來的時候,芙蕾已經整理好了心情,也下定了決心。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回到十八歲生辰這一天,但是這未嚐不是一個機會。她這一生有過太多遺憾,而如果重新從這一天開始,那麼大部分遺憾,或許都能得到彌補。
至少,她有機會挽救自己,也許,還能挽救其他兩個人,或者,更多的人。
首先,要解決掉最關鍵的那件事。
“我有話要單獨跟寶慧說。寶琪,你先下去。”芙蕾端坐在桌邊,雖然依舊衣裳不整,但皇家的威嚴,並不有所減損。
寶琪茫然地看了看芙蕾,隱隱有些畏懼,她從來沒看到芙蕾有這樣嚴厲的表情。她又看了看寶慧,發現寶慧完全沒有為自己說話的意思,隻能帶著委屈的神色,退了出去。
寶慧被急召回來,本就有些訝異,看到芙蕾對寶琪的臉色,更覺吃驚,不明白向來把寶琪當妹妹的殿下,今天對寶琪怎麼如此冷漠和防備。不過她還是謹慎地選擇了沉默,因為她敏銳地察覺到,今天的殿下,和以往都不一樣。
芙蕾盯著寶琪退出去,親自起身巡視了一遍門窗,確認沒有任何人在偷聽之後,才終於走回到寶慧麵前,站定。
“寶慧,我收到了線報。”芙蕾看著麵前的侍女,神色有些哀戚,“寶琪今天,要下毒害我。”
寶慧瞪大眼睛看著芙蕾,半晌,終於回過神來,卻有些不敢相信。
芙蕾並不解釋,隻是吩咐道:“寶慧,今天,我的一切飲食起居你都要親自仔細檢查。至於寶琪,不要打草驚蛇,晚宴過了,我自有盤算。”
芙蕾很清楚這次的事自己除了寶慧沒有其他任何人可以依靠。她沒有任何籌碼,唯一可以賭的,不過是寶慧的忠心和能力。她從來不曾懷疑過寶慧的忠心,因為不管多艱難的日子,哪怕她生命垂危或是心如死灰,寶慧都陪在她身邊,固執地用盡一切方法讓她活下去。可是,現在十八歲的寶慧,真的能成功幫助自己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寶慧並不知道芙蕾的百轉心思,隻沉聲應了,便開始幫芙蕾打點今天的著裝。她隱約覺得今天的芙蕾太不一樣,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但又確切地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芙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