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是一個很木訥的人,用比較新潮的話說便是天然呆。凡事比人慢一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是本性使然。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異之處,也不敢將自己看得太重。但事實上,每個人都是獨特的,都有著獨屬於自己的真實,我也不例外。
我父母常說我天賦異稟。他們在我兩歲時教我背唐詩。當時隻不過隨口念了一首,不成想我過耳不忘,僅僅聽一遍就背下來了。他們驚訝大過喜悅,逢人便說兒子如何如何。不過很遺憾,這之後,他們再也沒教過我唐詩。因而這個天賦算是埋沒了,甚至我自己都忘了有這回事。
幼兒園老師也覺得我很不一般。我是班上年齡最小的,但我從來不要家長接送。這使我一度成為典型,每當有同學哭著喊著要媽媽時,老師就會把我送到他們麵前。因此,幼兒園我讀了兩年。年齡問題和老師的厚愛讓我沒有理由畢業。值得強調的是,這個時候,數學中的加減法我已經很熟練了。
接下來是學前班。這一年,我基本上沒有帶文具進過教室,因為課程實在太簡單了,根本就不用學。但這個理由沒有人會相信,特別是老師。所以老師在某天上午第一節課的鈴聲剛響起,很多同學在家長的陪同下姍姍來遲的時候,對我點名批評,並且要我講出上一節課學習的內容。對小孩子來說,這樣的做法已經可以讓他們哭得昏天黑地了。但我沒有。我很淡定地將整本書背了出來。從此之後,時不時就有家長在教育孩子的時候提到我的名字。當然,不得不提的是我上學再也不用帶書了。隻是很可惜,一年級時某天,在家門口做作業的我被一種俗名為“邊三輪”的摩托車撞倒。此後,我的記憶力大不如前,而且,常常會頭暈頭痛,持續了多年。
我很清楚這些東西說明不了什麼,也不想王婆賣瓜把自己賣掉。其實我小時候最特別的地方在於我從沒有見過鬼。肯定有很多人覺得,沒見過鬼算不得奇特,見過鬼才算特別。但事實上,在我就讀的那所紅星小學,隻有四個人沒見過鬼,兩個老師兩個學生。學生中,一個是孤兒,被清涼寺的和尚,白雲山的道士共同撫養;另一個就是我。(鬧鬼事件之後第二年,這所學校就廢棄了。我不得不這麼想:見鬼的人多了,沒見鬼的人常常會比鬼還無奈。)
很多事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何況,在農村,“提倡科學,破除迷信”是僅次於“計劃生育”的大事。作為新時代的好兒童,我痛恨一切迷信活動,並付出了極大代價與之鬥爭。例如,掃墓時站在墓頂;祭祖時搶吃祭品;菩薩過生日時分享她的生日禮物,使她有雙倍的快樂。
孩提時,這樣的事太多了,現在想來,既可笑又可悲。可笑是因為孩子氣,沒有什麼比這更能令人會心地笑了;可悲是因為有些看似迷信活動的東西其實並不迷信,而有些看似不迷信的東西才是真正的迷信。除此外,還有一點可恨在裏麵。
算了,閑話不提也罷。這個故事真正的開始應該在我高中剛入學的時候。那時候,太陽還很毒,室外氣溫穩定在三十五度以上。如果在別處,還可以享受暑假,但在湖北,這是不可能的。何況,我出生在黃岡。老實說,當時我是懷著一種很複雜的心情在等車。以我的資質,原本能取得更好的成績,但因為各種原因,名落孫山。客觀原因是某個老師毫無師德可言,他的暴力體罰讓我一直心有餘悸。至於主觀原因,隻能說我太自負了。初三下學期,學校發了一種名為中考精典的東西,號稱讀懂此書,大可笑傲中考,殺入黃高。我不信這個邪,把這本書棄若敝履。但結果是,中考時原題和略作修改的題分值在二百五以上。我為這個二百五思考了三十多天。最可恨的是,語文第一題出現了經典和精典這兩個詞,我因“中考精典”的誤導而錯選了。強調一下,沒有精典這種神奇的東西。
等車是一件能提高個人修養的事,大可以為其構思出鴻篇巨著。但這與本書無關,言歸正傳,我等到了一輛很特別的車。
我上車的時候,跟在我後麵的一個青年剛把煙點著。乘務員沒有提醒便讓他上車了。當我找好座位坐下的時候,許多人都在用嫌棄的眼神,故意的咳嗽,拐了很多彎的言辭示意:請把煙滅掉。但這個人視若無睹,置若罔聞。一位老人被嗆得受不了,隻好開口說:小夥子,車上不能吸煙。這個人沒有回答,抬眼望了下,接著吸煙。這是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態度,但沒有人說什麼。以我多嘴多舌的性格,我應該說點什麼。但就在我剛要開口時,那些話硬生生都咽回去了。這個青年一口氣把一支剛開始吸的煙吸光了。然後他朝我這邊走來,打開了我旁邊的車窗,把煙頭扔出,同時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完完全全的白煙!
這時候,我看到了他的手,很奇怪的一雙手。左手滿是老繭,而右手卻比嬰兒的還細嫩。同時,我沒有聞到任何味道,我的鼻子不算靈敏,但分辨煙味還談不上有問題,可是這麼近的距離,我居然沒聞到一絲煙味。剛才不是很濃但充斥整個車廂的煙氣一瞬間全消失了。他呼了很長一口氣,也許十秒,也許二十秒,我沒注意。奇怪的青年順手把車窗拉上後,回到原處,握緊了吊環。他似乎沒有注意我身旁的位置正空著。我四下一看,還有三個空座,而站著的人卻遠不止三個。這太奇怪了,難道這些人思想境界都高到了這個地步,知道尊老愛幼了麼?想到這裏,我覺得坐立不安,這樣堂而皇之地坐著,顯得很沒素質。況且,不用擠便搶到座位實在是沒有成就感和滿足感。我準備把座位讓出來,但就在這時,我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站著的,既有青年人也有老年人,而且剛好混成兩堆擋住了車門。朝車外瞄了幾眼,和我約好的同學還沒有蹤影;再看看車內,隻覺得乘車實在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