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一棄謊說自己是北方海客,遇到海盜被劫得身家全無,隻僥幸逃了性命。小鎮民風淳樸,聽了他們的遭遇都非常同情,熱情地安排他們洗住飲食。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他們才隻是洗完澡換上衣服,就已經有人在飯桌邊等著他們了,這是一個認得“弄斧”玉符的人。
許小指,原先是一群灘民的頭,領著他們專門下海灘踩文蛤、蚶子。據說他踩文蛤、蚶子和別人不一樣。別人都是用腳將一塊灘塗踩鬆軟,讓文蛤、蚶子冒上來,或者用犁口拖杆拉,把文蛤、蚶子從泥沙中翻出來;而他打眼就能從根本沒有痕跡的泥沙中看出文蛤所在,然後用手指插入泥沙,直接把文蛤捏出來。因為一直這樣采取貝類,無意間把雙手手指練得如鋼如鐵,能破貝碎石,後來有人把他這手功夫起名叫做“破貝捏指”。
眼下這許小指已不再踩貝,轉行做了收販海貨的坐地販子。他認識“弄斧”玉符,卻不知道這玉符的真正含義。因為他隻見過一個樣式,給他看樣式的朋友讓他留意帶著弄斧的人。這個朋友是他販海貨時認識的,在幾十裏外的通州城裏。
魯一棄沒有和這個黑瘦的許小指多說什麼,隻是要求見見他的那個朋友。
幾個人是乘小班船從通州城東門入城的。其實在離著通州城很遠的地方,魯一棄已經能感覺到此處霞氣氤氳、紫輝騰祥。
來的路上,魯一棄從許小指口中得知這通州城四麵環水,河道交錯,年年風調雨順,從無災害,古時就被稱作“崇川福地”。在通州城南麵臨江之處有五座小山,其中最為俊秀的一座叫狼山,據說原先叫做紫琅山,後來不知道為何把個很雅致名字改作這樣一個俗氣的名字。
“崇川福地”、“紫琅山”,再加上千裏灘塗,玉牌上所識的三個字“福”、“琅”、“灘”都齊了。所以還未等入到城裏,魯一棄的心中已然確定了自己的判斷,此處的寶構就在通州城附近。
通州城早年間的城牆現在已經破損許多,但當年的護城河卻依然秀麗清澈。這護城河又名濠河,史載“城成即有河”,千百年來,它擔負著防禦、排澇、運輸和飲用的重任。寬窄有序的水麵,清澈的水流,迂回蕩漾,波光粼粼,處處是鷗飛魚翔的自然美景。
魯一棄他們是從東門運鹽河經龍王橋、三元橋轉入濠河的,由於是專門載客的班船,他們又繞到北極閣西麵的小碼頭才上了岸。
上岸後,許小指領著他們再沿濠河往南步行,過通濟橋、望仙橋、眾安橋,來到南門口子外的萬盛油坊。
這一路走下來,通州城的大概輪廓讓魯一棄的腦腦海裏找到個風水概念——天鬲聚福[18],這個概念來自於隋代蕭吉的《相地要錄》。在這裏南部有山為鬲蓋,周圍水道環繞為鬲身,中間又有多道水路橫貫為鬲隔。對於一方民生來說,這是個有衣有糧無災無難的上上吉風水之選。
而且這裏的布局還讓魯一棄想到在北平琉璃廠見識過的一件絕好古件兒——玲瓏墜五福套連環。這裏多條河道套連為環,眾多橋梁為玲瓏墜,南麵五山則為五福。
萬盛油坊門麵上的生意很好很熱鬧,但油坊磨房裏卻很安靜,因為一坊油出完,榨油的夥計都回去歇了。偌大個磨房裏隻剩下兩個人坐在巨大石磨邊喝茶吃缸爿。
魯一棄從進油坊開始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麻油香味兒。他吃過無數次麻油也去過好多間油坊,從沒有聞到過如此香鬱的麻油味兒。看來這裏的油坊肯定有自己獨到的工藝技法,難怪門麵上生意那麼好。
但讓魯一棄失望的是,從油坊的門麵布置到榨油的設施工具,他沒有發現一點魯家六工技法的痕跡。也就是說這裏的主人不懂《班經》,和班門沒有絲毫淵源,更不可能是魯家祖上藏寶護寶留下的後人。可是他們又是如何知道弄斧的?又是如何會有弄斧的樣式的呢?
許小指介紹油坊主人時沒刻意說姓名,隻說叫左鐵杠,因為其他磨房磨油都是用毛驢拉磨,而這左鐵杠剛做油坊生意時家裏窮,置不起毛驢,隻能自己來搖石磨。先是用小石磨,然後逐漸換成大石磨。由於一個人搖石磨時,一般都是用左手搖磨杆,騰出右手加磨料。天長日久,倒讓他練成了一條勁道無比、硬如鐵杠的左臂,所以大家索性都管他叫左鐵杠。
左鐵杠一張圓臉滿是油光,從體型和麵相看,現在的他不再是個買不起毛驢要自己搖磨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