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牛頭村的人都在後頭小聲的議論,說顧家的那小丫頭看著不太對頭,整個人呆愣愣的,看著人的時候眼神都是發直的,莫不是撞了邪了。
有兩位村裏頭的婦人打從顧家前頭的院子走過,遠遠望了一眼,便小聲地議論了起來。
“哎喲,你說這顧家的小丫頭這可是怎麼了,不是剛說好了人家,要嫁到鎮上的李大戶家裏邊去的麼。事兒還沒落好,就平白染了常風寒,怎麼看著就不大好了?”
“什麼呀,我瞧著倒是好好的。不過,你看呐,她這麼個癡傻的模樣,可不是燒壞腦子了麼。”
“我看啊,就是燒壞腦子了也不打緊的。李家要娶她去麼,娶的難道還是她的腦子,莫不就是她臉上的那張麵皮罷了。”
“那可不。除了那張麵皮,她難道還能有什麼好的叫李家看上的。我看呐,顧家也是活糊塗了,什麼樣的人家都敢高攀。不過也是,哪怕是去當個四姨太五姨太的又如何,可不也比咱在鄉下種地過得好。”
顧小娣呆呆地坐在自家院子裏頭,耳邊盡是那些細碎的嚼舌根聲音。這些聲音,她以前也是聽過的,隻是她從來沒有在意罷了。可如今再聽到這些的時候,卻莫名地叫她心中發寒,在大夏天的陽光底下,也忍不住緊緊拉起了身上披著的衣裳。
旁人都覺得她隻是染了風寒,在炕上躺了兩日,她卻覺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
那夢境實在是太過真實,沉長而又清晰,叫她完全沒有辦法將那個夢就隻當作是一個夢。
在夢裏邊,她的風寒漸漸好了,她也如願嫁到了李家裏邊去。她還記得出嫁的那日,村裏頭所有鄉親都圍在了路邊上,都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盯著抬她的花轎看,又低聲下氣地同她家裏邊的人祝賀,奉承她是日後的少奶奶。
那是她從來都不敢想像的富貴榮華。
這牛頭村裏邊的地,幾乎都是屬於李家的。她嫁到了李家去,自然就算是握住了村裏頭所有人家的命脈。
雖然隻是個妾,顧小娣卻終歸是這牛頭村裏一等一的美人兒,是被轎子抬入到李府去的。
她以為自己的好日子要來了,卻沒想到,這一切都不過是噩夢的開始。她在村裏邊尚且因為冷傲的性子不得人歡喜,到了這李府來,就更拉攏不到什麼親近的人了。她到底是年輕貌美,很得李家家主歡心,這卻更為她添了許多麻煩。
男人對那身皮肉的寵愛,終歸隻是一時的。
她總以為自己能在李家站得住腳跟,殊不知,隨著那位家主對她的日漸冷淡,等待她的則是一日比一日苛刻難熬的日子。再加上她家裏邊多少不沾邊的親戚都想要上門打秋風,她更是得了這府裏頭上下的嘲笑。
這諾大的一個家,容得下二姨太,怎麼就容不下她一個顧小娣?!
夢裏邊,她隻過了一段十分短暫的受寵時光,接下去有一段漫長漫長的日子,便都是在李府裏邊受到的欺淩。
可笑她在夢裏尋機會回到了這牛頭村,同姊妹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場,卻到底沒能下定決心要從那個吃人的李家裏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