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秀雲一邊哄著羅文英,一邊還得留意外屋的動靜。這事非同小可,在沒有弄清楚之前,除了盡量幫著隱瞞,她也沒有別的法子。好在羅文英還肯聽她勸說,哭了一陣子,終於稍微冷靜下來,抽噎著含含糊糊的把事情講了一遍。
原來前幾日,羅文英收到了羅文田托人帶去的口信,當天她就去找東家辭了工。然而繡坊不比別處,活計都是分配到各人頭上,若是說走就走,東家也十分為難。因此羅文英就多留了兩天,完成了手上的活,昨日一早,才結了工錢,收拾包袱離了繡坊,準備搭車往集杭鎮回來。
羅文英從繡坊出來,往前沒走得幾步路,就碰到一架騾子拉的小車停在了自己麵前。她正準備從車旁繞過去,卻聽車夫問道:“前方可是羅家娘子?”
大街上人來人往,羅文英自然不會提防其他,便答應了一聲,詢問對方是誰。那車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通,忽然跳下地來,笑嘻嘻的衝她作了個半揖,朗聲答道:“在下姓瞿,白馬鎮人,知曉羅大娘子要返家去,家父特意讓我來送你。”
羅文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立刻麵龐一熱。這車夫生得高高大大,年輕俊朗,除了那瞿大郎,還會有誰?她立即搖頭婉拒,雖說從羅文田帶去的口信,她已知道麵前這人許就是自己未來的夫君。然而終究尚未娶嫁,孤男寡女共乘一車,終是十分不妥。
瞿大郎似乎猜出她要拒絕,也不氣餒,依舊笑嘻嘻的說道:“羅大娘子休要多心,我家常到縣上生意來往,此番過來乃是受了你嫂嫂的托付,順路接你家去。”
羅文英還要猶豫,那瞿大郎又道:“羅大娘子請上車,我在縣上還有些許雜事,這就將你送到城門口,自會有家人伴你同去。”
要說這瞿大郎,看外表也像個翩翩君子,又是行商之家出身,十分世故油滑。一番話說得羅文英打消了顧慮,信了他的托詞。瞿大郎察言觀色,連忙上前接了她的包袱,將她請到車上坐了,自己扯了韁繩,趕著車子慢慢往青山縣城外去。
出了青山縣城,行出快兩三裏地,都不見瞿大郎口中的家人來接。羅文英心生疑惑,正要向外問個究竟,就察覺騾車忽地停下,車簾子猛地一晃動,瞿大郎竟往車廂內鑽了進來。
原來這瞿大郎,本就是個浪蕩輕浮之人,仗著家中有些薄財,行事一向荒唐。加上他身上有那命硬克妻的傳言,稍微有心的人家,打聽之後,都不願意把女兒與他婚配。他先前那未婚妻,黃家娘子,也是出自貧苦之家,隻因父母舍不下瞿家的錢財,才強行配與了他。哪曉得尚未享得一天福,就急病撒手而去,落得個悲慘下場。自那之後,白馬鎮本地再無人家願意和瞿家議親,瞿大郎又是長子,因為他的緣故,連累得身後的幾個弟妹都跟著耽擱了下來。
這個時候,錢光受了錢氏的托付前來說和,瞿家人就好比瞌睡遇上了枕頭。正好兩家隔得遠,仗著如今互通消息不易,瞿家便刻意瞞下種種情況,隻求迅速定下這門親事,將來即使羅家人覺出蹊蹺,也已經生米煮成熟飯,再無反悔的可能。
瞿家和錢氏各有打算,兩方可算是一拍即合。於是,錢氏在這邊賣力的勸說羅老太,再借著錢光的口兩頭傳話,本來就要促成,哪曉得竟被羅文田橫插一腳,險些壞了他們各自的好事。
錢氏潑辣歸潑辣,關鍵時候倒也不笨,眼看事情要黃,便趕緊找到錢光,讓他帶話給瞿家想辦法。瞿大郎已是二十有一,再拖下去可就成了十足的光棍,瞿家人比錢氏還要著急,計議了一番,便上演了昨日那一幕。
卻說瞿大郎,雖不是什麼富貴公子,卻紈絝脾性十足。錢氏有求於瞿家,關於羅文英的情況,自然不敢有任何隱瞞,包括曾退過親,臉上胎記等都說了個詳細。瞿家父母倒不在意,他們也不是心比天高之人,拖到如今,隻求能順利解決大兒婚事,羅文英這樣的,反倒不會對男方多有挑揀。然而瞿大郎整日流連脂粉花叢,見到的全是鶯鶯燕燕,聽說未來的妻子相貌醜陋,心中自是老大的不樂意。不過礙於父母威壓,不敢提出異議罷了。
正巧這時候錢光帶話過來,說羅家人恐怕主意有變,瞿家父母決定不能再拖,立刻就要請媒人上門提親。瞿大郎心中很是苦惱,思慮之後,就決定前來相看一番,如若實在不喜,便以此向父母要挾,先將他那兩個如花似玉的相好,抬過門做個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