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森林靜悄悄的，整個世界都在沉睡。極光己經完全沒入了雪山，沒有一絲光芒透出，天空幽暗深邃（這裏沒有星星），隻有幾點燈火，散落周圍，若隱若現，映襯著遠處雪山的輪廓。猶如一隻黑暗裏蹲伏的野獸，欲擇人而噬......
雪鹿睡不著，腦海裏不停地顯現著蘋奶奶那收縮幹枯的身體，以及從樹上飄落，無依無靠，隨風搖擺的枯葉......靜謐的夜裏，耳朵裏的鳴響顯得過分嘈雜，雪鹿幹脆起了床，悄悄地推門來到屋外，慢慢的爬上一棵樹的高枝，已經爬過很多次了，完全不用光，憑感覺就能辦到。躺在樹枝上，雙手枕在腦後，就那麼靜靜地躺著......瞳孔裏粉色的微光顯得異常明亮......
雪鹿還從沒見過有哪個族人和他長著一樣的眼睛......雪族人的眼睛有兩種顏色，藍色和晶瑩的透明，小團子的眼睛就是透明的那種，像兩顆沒有絲毫雜質的寶石......
今天白天的一切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麵，波紋要持續很久才能被撫平......他第一次經曆族人的死亡，以前的他一直生活在悠閑和快樂中，無憂無慮地和小團子禍害森林，以前的他也根本不理解死亡的意義......
白天的葬禮過後，雪鹿問他的媽媽，“死亡是什麼？蘋奶奶去哪了？”
雪鹿媽想了一會，組織一下語言，“你知道剛出生的小寶寶吧，那是新生，就像那些小兔子啊，森林裏的小樹苗啊，這都是新生，而死亡和新生是一樣的，隻不過換了一種方式而已，或者說，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新生......”
雪鹿想起了那枚飄落的葉子，“就像樹上的葉子掉了還會長出來是嗎？”
雪鹿媽微笑點頭，“是的！”
“那新長出來的樹葉也不是掉落的那一片啊，樹葉掉落之後去了哪裏？”
“看看外麵的森林，每年都會有葉子掉落啊，它們就會慢慢的變成泥土，變成養分，然後被大樹吸收掉，才有力氣長出新葉子來啊！”
雪鹿似懂非懂，皺著小眉頭，一臉萌樣。
雪鹿媽戳戳他的腦袋，“小鬼頭，不要想了，現在不懂不要緊，以後長大就會明白了......走吧，回家媽媽給你做好吃的，讓小橘子長得高高壯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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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鹿躺在樹枝上，閉著眼睛想著他媽媽對他說的那一番話，想累了，便不知不覺得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雪鹿睜眼醒來，發現自己竟是躺在草地上，自己明明記得是躺在樹上的，難道掉下來了？那可是一根很高的樹枝，自己掉下來竟然沒事......雪鹿抬頭，隻有一片白茫茫，看不到樹，什麼也看不見，雪鹿看向周圍，同樣的一片白茫茫，就連腳底下剛才躺著的草地也沒了，隻有他一個......
壓抑恐懼感襲上心頭，大聲喊著爸爸媽媽，卻得不到任何回應，雪鹿伸出手，胡亂拍打著周圍，似乎可以驅趕恐懼，一邊小心翼翼的挪動腳步，過了一會，他跑了起來，飛快的跑，朝著一個方向，想跑出這被迷霧和恐懼籠罩的地方嘴裏哇哇亂叫著，帶著哭腔......
忽然，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喊他，聲音朦朦朧朧，很微弱，依稀是個女聲，他停下來，放慢呼吸，仔細傾聽，那聲音還在繼續而且說話之人似乎站在了風口裏，聲音被吹的飄忽不定，斷斷續續，像是從四麵八方傳來。
“媽媽？小團子？”雪鹿試著喊了幾聲，但沒有回應，依舊是微弱的聲音，像冬風裏的火苗，隨時都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