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平打來電話的時候,越辰正在圖書館看書。
修長的脊背完全倚著椅子的靠背,雙腿擱在桌子底下,礙於桌腳的高度不得不微微伸直,占著對麵人的些許領地。桌上一本書攤開,護封堅固,厚厚的精裝本,過好久才翻一頁,青年頭也不抬,看得十分專注。
他坐在靠窗位置,對麵是一個短發小女生,被伸到自己區域的長腿幹擾得心神不寧,止不住地抬頭偷瞄。傍晚的暗金色光線落在青年的眉眼和鼻梁,打下一道晦暗濃密的陰影。窗口像一個複古樹脂畫框,框住這個安靜看書的人,宛如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
耐得下心看這麼一本英文原版大部頭,好有氣質的帥哥。
正在桌麵上無聲震動的手機,是諾基亞E6,黑色的直板全鍵盤,放在越來越傾向大屏幕觸屏的時髦大學生中,中規中矩,毫不起眼。青年接通了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喂?”
和這頭的冷靜相比,那邊的熊平幾乎是粗著嗓子,用生命在吼:“越辰!二號籃球場有人踢館!你小子再不過來咱幾個褲子都要輸光了!”
一語不發地聽完那邊的撕心裂肺,白皙斯文的青年在短發小女生的豎耳偷聽兼偷瞄下,麵容變得黑沉,用慢條斯理的語氣,蹦出八個形象盡碎的字。
“操他祖宗,叫他等著。”
按掉手機,合上看到一半的書,那人站起身匆匆離開。剛上大學不久,對學習充滿熱忱又幻想校園純真愛情的短發小女生,瞄了眼那本闔上的精裝書的封麵,《The
Death and
Life of
Great
American
Cities》,不由歎了口氣,暗自神傷。
長得好美的人,看的書也挺高端,怎麼看都是個翩翩君子嘛,爆粗口的語氣,竟然像個抄根棍子就要去幹架的小混混。
坐她旁邊的是個戴眼鏡白白胖胖的男生,一看她剪著劉胡蘭發型,被軍訓折磨得黑黑紅紅的小臉,就知道她是剛入學的菜鳥,瞧她一臉失望的樣子,不由好心又理解地給予提示。
“那個人叫越辰,大二,是建築係的係花。”
“係花?”小女生眼睛一亮,為什麼不是係草?
“因為長得美,又高貴冷豔啊。比一般係花更出名是因為他很暴力,整整一年,每個想折這朵花的人,手都被刺紮得血淋淋的。看他不爽的人,和看上他的人一樣多。”
“你知道得好清楚啊。”短發女生一臉敬佩,沒想到一臉忠厚乖乖讀書型的男生,八卦能力也很強。
“咳,因為我宿舍一哥們追求過他啦,還挑學校的東月湖堵人表白,夠浪漫吧?結果被倒拎著扔進了湖裏,大冬天的,把湖麵的冰砸出一個洞,可丟臉了,從此越係花一生黑。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眼鏡男生一臉痛心疾首,末了不忘縐一句古文。不知是惋惜室友的誤入歧途,還是譴責那朵花的暴力惡行。
夕陽下的籃球場,倆條人影分綽,激烈的碰撞,球鞋摩擦水泥地麵的茲茲音,像一顆不規律跳動的心髒。
高大的人影騰身一躍,一個漂亮的暴扣,橙色籃球唰的貫穿籃筐,落到地麵又蹦得老高,啪啪的彈出球場。
兩條腿一先一後穩穩落地,手臂一抬,手指以傲慢的姿態戳點了幾下驚愕的對手,趙嵐易歪頭,濃眉大眼的周正,卻是毫不掩飾的譏諷。“你們就這水平?”
One on
one。這個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已經單挑了六位男生。六個,無一例外,都是顏麵無存地下了場。
熊平氣急敗壞地掛了電話,高塔般的壯實身材因為激動還在抖著,臉皮粗紅,鼻子不住翕動冒著粗氣。一抬頭,對上趙嵐易好整以暇的眼神。一副慢慢來,來一個揍一個來兩個揍一雙的囂張模樣。熊平抹去流進眼睛的汗水,窩囊的縮了縮脖子,故意看別處,技不如人,哼,我等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