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季家,韓端柔難免悲傷,輕輕撫摸自己高聳的肚皮,呢喃自語:“這孩子將來,該怎麼看待這件事呢?即便有一日平反又如何,他到底是沒了爹的。”
偲偲自然也可憐這一息血脈,可事已至此,悲傷也不能改變什麼,隻能勸慰:“也許他會因此更孝順郡主。”
韓端柔方欣然一笑:“這孩子一直挺安分的,我母親說將來脾氣也一定好,若像他爹,自然會很孝順我。你一定要回來啊,好讓他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姑姑。”
偲偲笑而不語,韓端柔卻似說起勁了,叨叨地數著:“大夫說我這一胎是男孩兒,我心裏也沒底。已和父親商議孩子的名字,可挑了很久都沒有滿意的,我也不求響亮富貴的字眼,隻想寓意平安和順,就滿足了。”
見曾經張揚跋扈刁蠻任性的女人,如今渾身散發慈母的溫和,偲偲很能體會這其中的變化,鶴鶴給她帶來的改變是顯而易見的,沒有刻意地約束或強求,自然而然就變成了今天的模樣,韓端柔亦如此。
“我九月末十月初的樣子就要生了,你若再晚些時日走就好了。”韓端柔又絮叨起來,偲偲不願在與她蘑菇,便說要告辭。
偏偏這個時候公主府來了客人,當韓雲音施施然來到堂姐閨房門前,正遇見要出來的偲偲,偲偲的模樣怕是化成灰她也認得,可韓雲音的樣子卻讓偲偲嚇了一大跳,她消瘦憔悴,滿目的陰鬱氣息,正如舞依當日所講,完全脫了形。
韓端柔多少知道她們的瓜葛,過去種種現今種種,一時尷尬地笑:“堂姐進來坐。”又對偲偲說,“改日再見。”
偲偲頷首答應,正要離去,韓雲音突然道:“我坐坐就走,母親說堂姐需要多休息,我過來瞧一眼就好不可叨擾。思符姑娘若不介意,等我片刻,一會兒我用馬車送你回去。方才進來,沒瞧見什麼轎子馬車,你是走來的嗎?難為你……還記得公主府的路。”
“奴家既知道來的路,便也曉得回去的路,就不麻煩韓小姐了。”偲偲冷冷一眼,轉身要走,韓雲音卻緊趕幾步過來攔住她,冷幽幽地笑著,“不是怕思符姑娘不認路回去,是怕被人瞧見青樓女子出入公主府,給長公主和堂姐臉上惹來非議,不如和我同車出去,不要叫人看見的好。”
偲偲並不生氣,隻是漠然看著她,韓雲音便伸出骨瘦如柴的手來拉她,“思符姑娘坐吧。”
那手冷如冰,肌膚相觸的時候偲偲不由得渾身一顫,後退了半步福身:“不必麻煩韓小姐了,奴家這就告辭。”
兩人擦肩而過,韓雲音輕啟紅唇聲如蚊蠅,卻字字如刀般刻入偲偲的耳朵,她那裏冷笑:“坐我的車出去,丟了人還有找的方向,你自己個兒出去,不見了你家閨女上哪兒找去?”
偲偲倏然駐足,待要說話,韓雲音已笑著走向她的堂姐:“罷了,思符姑娘坐慣了達官貴人的車,連皇室子弟都是她的座上賓,怎會瞧得起我。”又催促韓端柔的侍女說,“趕緊送客啊。”
偲偲旋即被請了出去,最後回眸看見韓雲音的那一眼,直叫她寒心戰栗,無法想象一個年輕女子的眼中會那麼多的恨,難道她也要用這陰鷙狠毒的目光去麵對梁允澤?
“雲音,你在看什麼?”偲偲走後,韓雲音便一直在樓台上往下看,看偲偲的身影從清晰到消失,韓端柔不明所以,見她久久不進來,便上前來問,卻聽堂妹似笑非笑地回答,“當日我站在這裏看你淩虐她,眼看著要戳瞎她的眼睛,我心裏是真高興呐,可是哥哥卻來了,他做什麼要來呢,他那一日若不來,今日斷不會是這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