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師(1 / 2)

夏初,熱浪席卷華北大地。震耳欲聾的蟬鳴中,遮天蔽日的樹葉無精打采地遙望著不遠處的“戰場”。

從三天前開始,那裏便槍聲陣陣,呼號不絕。

身著城市迷彩、背負巨大背囊的年輕人們似乎散發著比周遭氣溫更高的熱量,又似乎對令人窒息的溫度渾然不覺。他們臉上的油彩被混合著泥土的汗水攪渾,隻有布滿血絲的眼珠子還保留著本身的色澤。

所幸,那是一雙雙目光堅毅的鷹隼之眼。

蟬止鳴,風駐腳,葉子們好奇地盯著“戰場”上突然殺出重圍的兩個身影。

戴著A集團軍臂章的男子重重撲向終點,旋即被醫護人員抬上緊急處置車,戴著B集團軍臂章的男子在終點線上深深躬下腰,吐了一地汙穢。

風奔向遠方,葉子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蟬兒再次高聲鳴叫。

兩名疲憊不堪的年輕軍人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不約而同地勾起唇角。聽,那排山倒海的震響,是給予他們的歡呼與喝彩!

北部戰區,一年一度的偵察兵大比武在開啟三天後決出尖兵中的尖兵:

A集團軍003師,偵察營列兵歐楊揚。

B集團軍009師,偵察營列兵尹天。

數日後,一名身著特種作戰服的大校闖入A集團軍003師師部,“啪”一聲將文件扔在師長辦公桌上,“就這個,通知他明天來報到。”

大校留著軍中最常見的板寸,上臂掛著“閃電與劍”的肩章,黑色牛皮軍靴鞋跟撞地,擲地有聲。

“年年來這一出啊。”師長肩上麥穗加一星,少將軍銜。

他雙手交疊胸前,半眯著眼瞅大校,笑道:“還有你這是什麼態度,好歹得喊個‘報告首長’吧?”

“跟你說正事!”大校繞到少將的桌邊,拿起文件又塞到他手上,“這個歐楊揚,你給我好好看著!”

“我說老肖,有你這樣挖角的嗎?咱師下麵的小班長小排長辛辛苦苦帶一年兵,好不容易將二流子熊孩子練出息了,你就來搶,搶人還這個態度……”少將懶洋洋地數落挖角的大校,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大校一個眼刀刮過來,他又嘟囔:“種了一年的白菜我還沒挖來吃呢,就被豬拱嘍。”

“周洵!”被叫做老肖的大校軍靴一抬踩在少將的座椅邊,眉目間有多年在血雨腥風中磨礪出的鋒芒。

“怎麼,撩一下就毛了?就你這德性,我還真舍不得把他交給你,這不羊入虎口嗎,人家可是我們師的寶貝。”少將一掌拍在大校的膝蓋上,重新翻了翻手上的文件。

“行了行了,不是寶貝中的寶貝進得了我們大隊嗎!周洵你別廢話了,把人交出來,我還得去你們軍其他幾個師團要人,還有B集團軍那邊也得跑。”大校沒時間跟少將閑扯,幾步走到窗邊,不遠處一隊士兵正在練習格鬥,遺憾的是偵查營不在師部,他看不到即將成為自己手下的尖子兵。

“所以今年你又是把我這兒當頭陣咯?”少將起身和大校站在一起。他矮了幾分,大校背著手,他卻將左手搭在對方右肩上,又道:“其他師長哪有我這麼好,你挖誰我給你誰……”

“胡說!”大校雙手撐在窗欄上,“我挖你回來你怎麼不答應?”

“明知故問。”少將笑了笑,轉身拿起桌上的煙和打火機。火苗在掌心搖曳時,他咬著煙含糊道:“各人有個人的職責所在。”

“那倒是。”大校從少將的煙盒裏順了一根煙,湊過去借火的姿勢親如多年同生共死的老戰友。

“可不是嗎,要不是我守在老部隊,你年年來要人能這麼順利嗎?你一個大校,跟那些軍銜比你高的師長要人還不得點頭哈腰啊?”周洵仰著頭吐出白煙,絲絲縷縷的煙塵在二人間散開,模糊了他們原本剛毅的麵容。

大校虛著眼睛,指間的螢火一閃一滅。按軍銜與職位的掛鉤,大校為正師級,而少將多為正軍級,大多師長不過大校軍銜,他一個大校隻任團級首長也並不多見。

“不說了,他我明天一定要在隊裏見到。”大校揮揮手。興許是常年繃著作戰的弦,他連抽煙都比常人快很多。

少將歎了口氣,一邊用手驅散眼前的煙霧一邊說:“我是真的舍不得啊。”

“舍不得我走?”大校手走到門邊又轉過身來,難得地開起玩笑,“那就跟我回去唄,我讓你當個副隊長。”

“那我倆見麵是我向你敬禮還是你向我敬禮啊?肖敬賢隊長?”少將抱臂倚在窗欄上,“喂,我想起來了,你還沒向我敬禮,‘報告首長’哪去了?”

大校翻了個白眼。他與少將當年一起在003師下連挨整,半年後被分入偵察營,最後雙雙加入戰區直屬特種大隊“鋒刃”。多年的生死同命後,少將回到老部隊當師長,他留在大隊當隊長。過命的兄弟,他還真沒在私下相處時向少將敬什麼勞什子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