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時,吳新登家的聽了竟沒二話,接了對牌就走。心裏頓時打了個突,急忙叫道:“你且回來!”
吳新登家的也不彎身,麵上隻淡淡地問:“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若是王熙鳳當事,她早拿了往年的舊例來任其揀擇。如今卻一言不發,分明看準了李紈老實,探春又是個年青的姑娘家,想必不會有什麼主見。抓了錯處兒,她倒好往外宣揚,往後便任著她們拿捏。
這些媳婦子們,個個都精乖著眉眼,趁著精明的王熙鳳病中多拿些好處。日後王熙鳳再管起家來,也不過再收回一二,她們飽了私囊再說。
探春雖隻是虛應故事,但看吳新登家的這份作派,隻一想便知道了由頭。暗暗冷笑,你們要拿這事要我好看,我倒要拿這件事兒立威!正愁著近來無事可生威,找不到借口呢!自己送上門來,還有何說!
縱然隻是走個過場,也不能讓人小覷了去。若能借此殺一殺這些媳婦子們的威風,往後自己行事,也能讓人讓個三兩分。
於是,她慢條斯理地放下了茶盞,也不正眼看向堂下,隻淡淡道:“你且別先急著支銀子,我問你來:先頭兩年,老太太屋裏的幾位老姨奶奶沒了,也有家裏的和外頭的分別。若是家裏的死了人是賞多少,外頭的又是賞多少,你且說幾個舊例來與我們聽聽,有了成例便易裁奪。”
吳新登家的心頭一緊,雖有心怠慢,明麵兒上卻賠著笑臉道:“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賞多少誰還敢爭不成?況且太太也說了憑著姑娘定奪,趙國基又是姑娘的舅舅,給多給少也沒有人敢駁。”
探春在心裏冷笑,果然如此,要想捉著了自己的錯處,往後行事便沒了立場,由著他們為所欲為。既然吳新登家的自個兒撞了上來,便拿她開刀,殺隻雞才能儆儆猴子。
一念至此,臉上便收了淡笑的模樣,冷淡地發話:“這話倒是胡鬧,難道賞多賞少倒沒個定例麼?若不按著例,別說你們看了要背後偷偷笑話我跟大嫂子兩個,明兒難向你二奶奶交代。若是讓外人見了,倒不說我們姑嫂兩個糊塗,反笑話賈府沒個規矩。”
吳新登家的賠著笑道:“如此我便查帳去,這時卻記不得了。”
“你辦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這還記不得,倒來難我們。我就不信你素日回鳳姐姐也是現查去?如今也不與你較真,你速速地去找了來與我們,我們還在這裏廳裏等著。遲了一日,老太太不說你們粗心,倒要說我們沒主意了。姑念你是初犯,限你一刻鍾之內把賬簿子呈上來,我跟大嫂子過時可是不候的。”探春幹脆板下了臉,雙目炯炯,讓吳新登家的嚇了一跳,急忙束著手,含羞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