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可以說是一年四季中最讓人舒心的。枯悶燥熱的環境被這絲絲針雨衝開一瞬的清爽,多少都能使人愉悅些。但在這濕氣較重的山裏,連綿的雨期不過是提前透出些秋意來。
小徑通幽去,徑上兩人行。蜿蜒的山道不知延出去多少,在路的盡頭,一座清淨的古寺,安靜的臥在那裏。
“人說佛前香三柱,一炷尋佛還原,二炷落簽明理,三炷禮佛修心。不知施姑娘拜得第幾炷?”佛前的蒲團上,正跪著一名女子。此時聽得來人詢問,也不答話,隻是對著那佛像再次屈身拜下。末了,方才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來。
“方先生問話且先不論,隻是奴家已經嫁為人婦,夫家姓氏先生也是知道的,如此稱呼,怕是有些不妥吧。”聲音稚嫩而不失大方,清冷又不缺溫婉。
呃。這明顯的冷淡讓方木為之一怔,“抱歉,隻是見施姑娘。。不,秦夫人今日未盤雲鬢,一時疏忽,還請莫要見怪。”說著,方牧抱拳一禮。
那女子也沒再多說些什麼,微微低著頭,也不去看他。“南方戰事吃緊,相公自成親之日便去往南疆,至今也沒什麼消息,奴家來此求些平安,也算是給自己些許安慰。不知如此回答,先生可滿意?”
“嗬,夫人說哪裏話。夫人盡管寬心便是,雖說是戰事吃緊,畢竟行征伐之名,即便無甚建樹,卻也不會搭進去將士性命的。再者說,秦將軍身居要職,衝鋒陷陣之事自有他人去做。”
“借方先生吉言。時候不早了,奴家也該下山了方先生請吧。”說完,徑直離開了正殿。
看著施雅離去的身影,方牧微微歎了口氣,沒有多做停留,信步邁入了後殿。
“方先生,您可算來啦。”一個小和尚正在後殿清潔,見到放牧急忙迎了上來。
“怎麼,你知道我要來?”方牧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對啊,主持幾天前就囑咐我們,說方先生這兩天會過來,讓我們好生接待。”小和尚憨厚的笑了笑,“對了,師傅現在正在做早課,還請先生隨我來。”
方牧微微一笑,隨他去了。主持知道我要來?也是,算算日子,倒是快了。
小和尚引方牧來到殿後的一間禪房前“方先生,師父正在裏麵做早課,還請您稍等。”
方牧抬手示意靜聲,輕輕推開了房門。房間不大,一個老和尚正背對著方牧坐在蒲團上,一手撥著佛珠,一手輕叩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方牧沒有出聲打擾,雙手垂前,侍立一旁。
約莫一刻鍾的時間,那和尚方才放下手中的木杵,“施主等急了吧。這人一老,精力是大不如前了,今日早課做的遲了些,還請施主見諒。”說著,和尚撣撣衣擺站了起來,回身對方牧單手執禮。
“主持說哪裏話,這世間多少人散盡千金難求主持一頌。方某隻是受這佛音片刻,便覺神清氣爽,難以自製。倒是望主持莫要怪方某擾了您清修。”
“嗬嗬”主持低笑著搖了搖頭,也沒再多說什麼。
“方先生來意,老僧知曉,東西也早就已經備好,就等方先生來取了。”和尚自桌上拿來一個盒子遞與方牧。“這東西自九年前施主交給老僧,卻是沒人動過。如今,施主拿去便是。”
“時間倒過得挺快,九年逝矣。”方牧接過木盒,頗為感慨。
“是啊,九年了。九年前,老僧就勸過施主,打破不如看破。如今,老僧依舊此言規勸。雖知多說無益,可老僧實不忍見這世間生靈再遭那鐵騎踐踏。”
“主持看的倒是比別人清楚。雖然方某很想成全主持的一片慈悲之心,但這件事,卻是不得不去完成。”方牧笑得頗為靦腆。
“唉!”主持閉上了眼睛微微歎息道“曾經的武王跟我說,這天下熙攘不過是墊腳石,為了多少的高度,就得踩下去多少。如今方先生可否告知老僧,這要踩多少,才能踩上去?”話畢,一雙渾濁的雙眼對上方牧。難得看見主持這麼認真,果真是動了性情。
方牧理了理思緒,許久,方才回話“方某今年三十有一,這些年磕磕絆絆,雖不敢說看破紅塵俗事,卻終究看淡了不少。佛家講四大皆空,可方某畢竟是個世人,這其中一空,是怎麼也放不下的。還請主持寬恕,讓方某安心的走完這一遭,也算是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交代,如何?“方牧一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