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上再也沒有了那個人，會怎麼樣？
寇仲以前其實一直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徐子陵於他，已經太過熟悉太過親密，哪怕因為修煉長生訣後兩人心性迥異漸漸走上兩條相遠的道路，他也從不懷疑。
寇仲和徐子陵，本來就是應該在一起的。一世人，兩兄弟，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了他，還會有一個徐子陵靜靜地站在他背後。
這一點，寇仲或許自己都沒有發現，在他的心中，那個會一直於他並肩作戰的，不是他滿心喜愛的宋玉致，也不是他魂牽夢縈化作心口那一點朱砂痣的初戀李秀寧，而是徐子陵。
這是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在那個戰禍連綿的亂世中一起挨過餓受過凍討過打，一起因為那一本偶然得來的長生訣被人追殺的上天入地狼狽不堪，幾次徘徊在生死邊緣之後複雜到難以言喻，卻又純粹得堅定如一的感情。
而現在，寇仲隻呆呆地看著徐子陵在他麵前緩緩倒下，胸前穿透了甲胄的那一箭，翎羽像是在諷刺著他曾經的篤定，大刺刺地隨著徐子陵倒下的動作，慢慢指向天空，從那裏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徐子陵身下的皚皚白雪。
曆盡千辛萬苦錘煉而成的波瀾不驚毫無破綻的井中月心境，在這一刻轟然崩裂，寇仲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隻覺得全身上下都像是浸泡在了徹骨的寒冰水中。
已經覺不出痛。
寇仲和徐子陵的功力已可以稱得上當世一流高手，便是對上散人寧道奇武尊畢玄一輩的宗師級別的高手，也足有一戰之力。隻可惜，他們對上的並不是任何一個武道高手，而是萬馬千軍。
武學，畢竟小道。
寇仲以前不明白，滿心地以為憑著自己的伸手和機智以及運籌帷幄的大將之才，可以在這亂世而起，得了天下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事實上，他也確實做到了。
隻是，沒有人可以一直贏下去，也沒有人可以一直做到‘我以為’。
一次決策的失誤。
不過一子行錯，就得了滿盤落索。
或許，對寇仲來說，這一次失誤的代價，他寧願是滿盤落索，也不願意是現在這樣。
……失去了，徐子陵。
“陵少……”
寇仲的肩上已經中了一箭，其實若不是徐子陵倒下之前殺了外圍的弓箭手，若不是宋玉致現在咬緊牙關雙目含淚在他麵前將手中闊刃舞得滴水不漏，若不是雙龍幫的子弟們悲憤交加衝在前麵，他的身上早便不止一箭。
長生真氣在體內運轉，傷口並不很疼，寇仲眼中卻是模糊了起來。這個在那萍水相逢卻被兩人死皮賴臉認下來的漂亮娘傅君婥為了保護他們死去之後，在沒流過一次淚的青年，甚至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地，已經淚流滿麵。
“陵少！陵少你起來！”
再怎麼呼喚，也不會起來的那個人。
隻要讓陵少活過來，無論做什麼，都可以！
無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