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世迷蹤(1 / 2)

記憶這個東西,有時候讓人恐懼,因為做不了假。美好的、醜陋的、開心的、悲傷的,想要記住的、想要忘記的,都在那裏,在一個人煙稀少的角落裏,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始終那麼完好的保存著。這是,作為人最不堪的一個缺點。

但是,記憶這個東西倘若是做了假,卻是讓人更恐懼的事。總有人覺得忘記是一種快樂,可是當你真正的忘記了。誰還會記得快樂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是一個笑容,是一句話語,還是人海茫茫長久的相視。或者,都不再是。所擁有的不過是無盡的孤獨罷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任何一點可以刺激到情緒的疼痛。

李尋相信黑衣人說的話,就憑著一種本能的直覺,和一種莫名的悲傷。即便是知道相信的後果,就是失去氿夢。

李尋是一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雖然那時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但是從靈魂裏散發出來的無情讓得方寸掌門長青子都為之心驚。從踏入方寸的那一刻,長青子就已經篤定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無情的人,都是極度危險的。

“這個少年有意思,和百家死去的那幾位才俊倒是有得一比!”

李尋背著一柄黑色的古劍,不像其他人把武器掛在腰上,或者扛在肩上。表情冷漠,和他身上的黑色長袍一模一樣。一步一步的走向方寸的照憶鏡,人群很自然的給他讓出一條道路。唯有城主府的劉雄不屑的的嘀咕了一句。

“裝什麼酷,惹怒了本少爺,照樣弄死你!”

李尋隻是冰冷的一瞥,劉雄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覺的閉上了嘴。身為城主府的少主,飛揚跋扈,也算是見過許多大場麵大人物的人,但是麵對李尋,卻總有一種麵對餓狼的感覺,讓得他發自內心的驚懼。很快的,這種驚懼,就變成了嫉妒。

“記憶沒有問題,不是百家之人。”

長青子雙目閃爍,有一種讓人膜拜的威嚴刻在眉宇之間。雖然他很中意這個少年,可他若是百家之人,那麼他就不得不下狠手抹殺了。但是,心中的疑慮絲毫不曾減少,畢竟百家的術法太過玄奇,能夠強行改變一個人的記憶也是不足為奇的。

若是在以往,長青子一定會寧殺錯不放過,但如今百家衰落,天下共誅,已然窮途末路,忌憚之心也就變弱了。心中的愛才之意也是驟起,有了盤算之後,便收了李尋為徒。留他在自己視線之內,心想若是李尋真是百家之人,再殺也不遲。

李尋任由黑衣人一閃消失在黑暗裏,氿夢受傷倒在地上,瞳孔是放大的。她完全不敢去想像黑衣人的話,李尋怎麼可能是百家之人,她已經那麼的信任他,依賴他,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

“他說的是真的嗎?”

“不知道!”

一輪圓月,一個腳步聲,李尋抱起受傷的氿夢,緩步而去。雖然沒有受多重的傷,也沒有喪失行動能力,但氿夢喜歡被李尋這樣懷著愧疚的抱著。喜歡,就會放肆,就會軟弱。這是一個女人改變不了的天性。

氿夢喜歡李尋,雖然沒有開口說,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李尋也不例外,所以在自己的失去的記憶和氿夢之間,他做不了二選一。但事實的情況,他二選一的機會都沒有。這一度演變成李尋最大的痛楚,即便是多年以後,他已經成了一代強者,依然會用黑劍指著天空大罵:“賊老天!”

那一種疼痛是感覺不到它在哪裏的,可它真的存在。若是找到了它,一定會流淚,但沒有人能夠找到它。所以,那種痛,反而變得輕描淡寫了起來。李尋比誰都清楚,氿夢有多麼的仇恨百家。所以,在長青子質問他為什麼放走黑衣人的時候,李尋才會用那麼冰冷的眼神看著氿夢。

“師父若是懷疑我,殺了便是。”

李尋的話永遠都是那麼簡潔明了,就像殺人一樣利落,隨後大步走出寬敞的大殿。脊背筆直,不屈不撓。

氿夢相信黑衣人的話,完全是一種身為女孩子的敏感和多疑,還有對心中禁忌的恐慌。若李尋真的是百家之人,那麼他們就將會變成刀戈相向的仇人,她不願結果會是這個樣子。雖然不曾告知長青子此事的細致之處,可是心中已經有了芥蒂,然後頑強的抵抗著,進行著自我催眠似的心裏對話。

方寸的月亮是明亮而皎潔的,像許多夢中見到過的一樣,美麗而不真實,與每個人之間似乎都隔著一段漫長的時間,誰也猜不透誰。李尋就喜歡握著酒杯,獨坐在石凳上,石桌隻用來擺放那隻無聲陪伴的玉壺,和另外一個空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