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此時正是午後。
蒼鬱的坐忘峰下,孤零零的隻有一株老樹,樹高不過三丈,主幹卻極為粗壯,需要三個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勉強圍住,枝椏橫向叢生,猶如一頂巨大的傘蓋。
樹茂卻葉疏,似乎為了躲避投射下的道道光斑,五個八九歲年紀的童子都靠近樹幹排成一排盤腿而坐,雖然都是滿臉稚氣,但腰背挺直,閉目肅然,皆著一身粗布道袍,默默在吐納調息。
偶有微風拂過,童子們的發絲輕輕揚起。此刻最左邊的那個童子,個頭最是瘦小,脊背開始向前慢慢傾斜,頭也聳拉著,嘴角開始掛起長長的晶絲,還打起了呼嚕,聲音都蓋過了樹上的幾處蟬鳴。片刻,其餘四個童子似乎都放鬆下來,睜開雙眼,互望之下,傳出一片低低的嬉笑聲。那個最是瘦小的童子馬上端正坐姿,左手快速抬起,袖袍擦過嘴角,迅速放於左膝並且掐出手印,動作端是自然熟練,開口喝道:“都在幹什麼,幹什麼?”四個童子渾然一震,憋住笑聲。瘦小個卻是站起身來,小大人模樣的在他們麵前來回踱步,繼續說教道:“明年九月可是本派三年一度的選才大會,隻有練功於勤,修養內息入得先天,方才能在大會上晉升為外門弟子,不然……啊,你們說,為了你們,這句話我說了多少次了……”
“孔師兄,這句話你說了很多次了,至少入夏以來的午休,每日這個時辰你就會說一遍啊!”一個淡淡的聲音從孔師兄背後傳來。
四個童子再次哄笑起來,孔師兄倏地轉過身來,一丈以外大片的陽光通過枝葉間隙灑落而下,孔師兄微眯著眼,打量著光影下的一塊大青石,石麵頗為平整,離地麵也就一尺來高,上麵躺著一個同樣打扮的童子,細看之下,白白淨淨,眉清目秀,嘴裏銜著一株狗尾巴草,那“尾巴”隨風搖擺,好不逍遙。
孔師兄已經習慣見到這樣的珣師弟了,如果要是珣師弟也到樹下來打坐吐納,那才是足以把他驚跳起來的場景,所以隻是扯扯嘴角說道:“珣師弟,這大熱天,你也要保重身體啊。”
珣師弟嗬嗬一笑,用右手拍了拍旁邊的石麵道:“孔師兄,你是知道的,我喜歡陽光啊,你看,我還在旁邊給你留了位置呢,對你夠好了吧。”
孔師兄卻是連連擺手,黑臉上也顯出苦相道:“不用……不用,再說,我還得監督你的四位師兄練功呢!”那四個童子卻是湊趣到孔師兄身邊,要幫忙把孔師兄抬過去,孔師兄再也裝不出老成的樣子,五個人頓時嘻嘻哈話打鬧成一團。其實他們五個都是知道的,就是這樣的時節,珣師弟的身體也是涼涼的。這六個童子都是去年被某位下山遊曆的內門弟子順帶發現的根骨還算不錯的苗子,雖然個人家庭際遇不同,但都年紀尚幼,一同上得山來做了最低輩的弟子,平時又是一同修煉,感情很是要好。五位同歲的師兄對於小了一歲的珣師弟還是頗為愛護,期間還曾對“涼涼”的珣師弟有過擔憂,拉著他去請求了主持外門的曾長老查看過,結果自然是正常的。五位師兄自那以後倒是開始羨慕起來,珣師弟卻是臉上平靜,心裏暗自苦笑,不足為外人道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