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鸕鶿
搖搖欲墜的黃昏,又是誰與誰未完成的旅行?
--題記
每天黃昏,水邊總會走來一個男人,他身形消瘦、不修邊幅,散落的長發蓋過前額,蔓過鼻子,甚至是遮住了嘴唇,隻是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長發底下桔黃色的眼睛在梭巡著遠方。
我是一隻鸕鶿,從出生起便生活在這裏。父輩們說,這座四季如春的島是我們鸕鶿的祖地,隻是很久很久以前一群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在島的南麵上了岸,也再沒有離開。
鸕鶿簡史上記載說,當時那些人靠采集生活,經常是食不果腹、饑寒交迫,祖先們便帶領族人為他們從水裏捉來了魚鱉蝦蟹。起初他們感恩戴德,將祖先們奉若神明,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向來維維諾諾的男人從島的另一端大陸背回來第一頭獵物,部落的權力結構也隨之土崩瓦解,最後新上位的王更是製造了一套全新的圖騰和文字,不但對我的祖先置若罔聞,還把他們囚禁在打魚的船上,世世代代,在半飽半餓的喉結裏哽咽了數千個寒暑……
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眼前這個忘恩負義的族群裏趕出來的男人每天都可以那麼專注?
阿沫偷偷的告訴我,她說那就是愛情!可是我不懂,每次和阿沫或者其它鸕鶿交配的時候,我看到的隻是顫巍巍的**和****,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直到一個星期前,阿沫被關進籠子裏賣去遠方,我生平第二次失眠了。
教我識文斷字的夫子言之鑿鑿的說,思念是這個世界上最結實的繩子。
我問夫子,阿沫到底去了哪裏?
夫子隻是搖頭,佝僂的身體在不停的哆嗦。他告訴我,有一些人即使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們在哪裏,但她們會一直都在。
“可是我們的記憶周期不是一個月嗎?”我問夫子!
夫子沒有回答,隻是轉身一頭鑽進冰冷的水裏……
後來我知道,海底可以讓我們記住一個人,哪怕有一天我們可能會忘記自己。
阿沫走了之後,我接替了她,先前她偷偷的記錄了很多男人自言自語的故事,斷斷續續雜亂無章,可是她卻固執的給它取名為《焚香》。日記裏她說,男人叫做丹亭,來自未知的江南,遊民,一絲不掛,抬頭是天低頭是地中間是自己的職業。
男人站起來,結束了與遠方龐然大物視覺上的角力,琅琅蹌蹌的走向大海,海水淹過了他的腳踝、膝蓋,然後是半腰和五官,水泡咕嚕咕嚕的,像一串又一串常噓短歎的珍珠。
我突然想,男人思念的也許是一群人吧。被我捉了又放,放了又捉的老魚說,他年輕的時候為了追逐一個浮瓶到過海的另一端,在那裏的人習慣在月圓的晚上一個人潛進深海。
恍惚中,我看到了一輪明月,才突然記得,今天竟然是人類一年一度的中秋。但在我們鸕鶿按月為計的曆法裏,月塑月望代表的卻是半個輪回,因為下一個月圓,興許你什麼都記不得了!
海底裏,男人說,他越來越喜歡西毒了,因為每個人都可以對自己狠毒。
我不懂,人類為什麼要那麼複雜,明明一晚上可以做完的事情非要拖拖拉拉的,用上一生或者更長去荒廢和回憶?難道承認自己所托非人真的比死還要冷嗎?
浪生潮起的時候,男人從海底走了回來,他坐在岸上,濕漉漉的,影子耷拉著耳朵,蹙著眉頭無精打采的蜷在地上,似乎他也喜歡上了打理和數落發梢上流動的魂魄。
他說,采菽走了,屬於他的海妖徹底的離開了他,去了一個叫做pattaya的地方,再也沒有回來!
然後他還說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名詞,比如說紫荊樹、雨花石、彼岸花、法華寺等等,可以我都沒有聽懂,我想,也許是和我腳上明晃晃的、小了一號的戒指一樣的東西吧,因為他每說到一個詞,都會發呆很久,表情又是幸福又是疼痛。
所以我還是悄悄地記了下來,日期是沫7日。
夫子告訴我,很久以前阿沫跑去問他,怎樣才能一直記住某個人,後來,阿沫學會了用數字。日誌末尾的周911代表她認識我已經有了911天,29個記憶輪回零24天。
我才明白,原來阿沫一直都記得我,而我卻隻是在每個輪回裏匆忙地記了又忘,忘了又記。
第二天,男人沒有再來!有人說他離開了過忘島去了遙遠的大陸。
沫2010日,垂垂老矣的我又看到了他,他帶著一個女人,手挽著手。不過不再是黃昏,而是清晨,日出的夏末……
二、饑餓年
十一月末,太白在東門容止的旅館裏結束了他簡短的一生,我回來的時候隻趕上葬禮。
葬禮上,羋津把太白的日記影印了數十份分與參加葬禮的所有人,我拿到了一份,短短幾千言,卻讓人在墓碑裏徘徊不去。太白在扉頁說,
當你還是晴朗地款款清語,不知傷裂了誰,誰又被傷裂?
然後我們哭了!
1.愛麗絲
大年初十,小雨。
母豬終於等到了臨盆,活九亡一,爸媽一個人拿著油燈,一個人一遍一遍的給小豬塗抹藥酒,整整忙活了一宿,幾乎是快要天亮的時候才安穩的睡去。
當然,他們看不到我,因為我躲在窗口後麵,一聲不吭的看著、聽著、笑著。
一周前,我的右腳開始局部腐爛,請來的庸醫胡亂開了幾付方子,整條腿幾乎要廢掉了,再之後,我沒有再下過二樓。
信巫道德姑姑去隔壁村做了法事,求來了護身符,我眼見他們著急,更不敢言明是花柳。
其實也怨我生性放浪,眠花宿柳的沒個節製,所謂河草沾鞋,總逃不過業報。但礙於門風,我也不敢去醫院做全麵檢查,隻能以破傷風為由,提心吊膽
的住在閣樓上。
所以,無聊的時候我偶爾會想,床上的愛麗絲是不是可以想象得更多?例如是紛紛的****裏堅挺的****,又或者是某個春季時裝秀上華麗的晚裝?
顯然性別的錯位讓我誤入了歧途,但聊以**的這裏沒有叢林、沒有魔法、更沒有讓人望而生畏的黑色蜘蛛,我可以不用倒掛在房頂上費力的去數落著星辰。
在修辭上,我完全是自由的,可是小豬們又在嚷嚷著什麼呢?是動物莊園的議會嗎?
可我是絕對不會抱怨奧威爾的年紀跑在我的前麵去的!
2.左耳
我問左耳,你為什麼要學建築呢?
左耳回答說,材料、結構、和造型想象的模讓她相信凝固的物體比人的一生還要長久。
我笑了,這是俏皮話,每個男人都能聽得出來。
紳士指南告訴我們,男人一定要學會解構女人的言辭,就像我們必須熟練的以最佳的體位進入她們的身體。欲望每個對白都可以分解為無數個欲望的章魚,七手八腳的,眼花繚亂。
所以,一般特別強調的詞語,事實上都是在***在彼此的重複裏,輕車熟路又半推半就的達到高潮的快感。
人生的奇妙就在這裏,命題和結論可以完全沒有關聯,就像是偉大的牛頓,定義了科學,然後用一生尋找著煉金術裏隱藏的上帝。
於是,我們接下來談論了蘭花穀和越幣的彙率問題,因為我們都想知道,下一次在邊境上買避孕套的時候,是不是用人民幣去支付會比較劃算!
3.硬幣
有人問我,還存在相擁而眠而不做愛的純美嗎?
後來,我去了濰坊,風箏的城市。
女人是一個大型賣場的職員,虎牙,單眼皮。
我開了房間,下午五點一刻,女人準時的敲了門。
我無法想象一個隻有擁抱的愛情,所以我用最快的手速把女人扒得一幹二淨,然後我看到了潔白的雙腿、焦渴而堅挺的***出神迷離的眼、還有玫瑰般的小腹。
可我始料未及的是,女人突然驚慌失措的逃離了,留給我一個尷尬的驚悚的黃昏。
女人說,她再也不相信什麼了。
我想告訴她,赤身裸體的擁抱本身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玩笑。
可惜,她跑得太快了,來不及聽到,就闔上了門走遠了,隻留下一千塊錢,紮眼的疼。
我撿起錢突然想,要是統統都換成了硬幣那應該有多重?
然後我跑去對麵的銀行,在旁人的費解的眼神裏換了半包的硬幣,加上我手裏的總共是一千零一枚,怪純潔和可愛的數字。
每個晚上我身體力行的去收割別人的身體回來,我總會告訴自己,一千零一,這是一個童話的重量。
4.Bacchus
淩少說我來得不是時候,果然,第二天就下雪了。
我困在金馬路的房子裏,枕著輕軌的節奏,夢裏夢外來回的趕路著。
因為那裏,住著我的男孩和國王!
男孩喜歡秋千,各種各樣的稀奇古怪的樣式,然後他調皮的捂上眼睛,把自己定格和靜止了!
而國王確是一個範思哲,每天都神神叨叨的胡言亂語說,時間和人都越來越冷了!
我以為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聯係的,可是我半夜三更去酒吧的時候我碰上了他們。
男孩說,喝酒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大人,可以不用認真的活在別人的人生裏遲遲不走。
國王的理由卻是大相徑庭,他正兒八經的說,因為他的臣民們都在喝,所以他也要喝!
我笑他們都是比較精致的酒瓶,漂浮在大連灣仔。
為此我們在雨雪交加的天氣裏持續爭論了很久,最後精疲力盡才不得不妥協,他們客氣的叫我lost,而我也親切的叫他們Kafka和∑ωκρ?τ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