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宣語實在不喜歡柳卓含混的解釋。茫鄉山上的家廟便是柳邑最為神秘的地方,其中也僅有一名典宗,幾十名宗衛。暗中勢力也僅有三師傅口中所說的青羽衛,但是僅僅是這些力量就算得上是強大?柳宣語心中一陣唏噓,響起三師傅所說的父親加冠之時便帶領青羽衛行使秘密任務,但是現在自己還必須靠父親的守護才能在柳邑中安然生活,相比之下自己確實是太過弱小。柳卓看著柳宣語,心中同樣感慨,不知道是不是讓這個自己心愛的兒子盡早的接觸到那些隱晦之事。十五年前的齊東萊夷,十年前的齊國大變動,五年前的濟水之畔,無論那一件事都隱隱的指向了柳邑,指向了柳氏宗族。身處亂世,便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這便是身處權利漩渦的悲哀。柳卓笑道:“宣語,你的弱小並不在於你自身。你跟那三隻怪物習武也是正確的選擇,畢竟玉柳劍早已被有心之人所掌握,除非進入化境,否則處處受人挾製。你的弱小在於你不懂的積蓄力量,我給你的葉形佩你也沒有好好的運用起來。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你需要一份助力,但是這份助力並不是我或者是其他人可以給於你的,必須依靠你自己。”柳宣語點點頭,這些事情是他所沒有想到的。他原本的想法便是以宗子之權動用柳邑的力量去完成想做的事情,但是現在看來,柳邑之中並非鐵板一塊,沒有自己的一份力量,在日後的行動中定然掣肘。柳宣語若有所思,看來真的是需要一份自己的力量。芷蘭輕輕的將兩碗菜粥兩塊幹餅兩塊鹹肉放在庖廚的矮幾上,招呼柳卓和柳宣語用早食。用過早食,柳卓也不在逗留,便徑直離開。庖廚之中僅剩下柳宣語和芷蘭。柳宣語道:“芷蘭你不是很想知道五年前濟水之畔發生了什麼嗎?”芷蘭點點頭,看著柳宣語凝重的表情。“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啊!”柳宣語歎息一聲。柳宣語不過才十歲,在遇到薑羽之以前,他總是喜歡纏著母親薑姮。算起來,薑羽之的父親是柳宣語的舅父,薑羽之自然便是柳宣語的表兄。薑羽之那時雖未加冠,卻頗有才氣。如若不是田氏的攛掇,幾十年後,齊國國君便會是這個風度翩翩的少年。柳邑之中人口雖有萬餘,但大多數是無法和柳宣語一起玩鬧的,邑府中也隻有一個不對付的庶弟柳藤。薑羽之來到柳邑之後,變成了柳宣語最好的玩伴。薑羽之頗具才氣,時常給柳宣語講一些上古傳說或是三皇五帝之故事,後者時常聽得入迷,而且薑羽之那標誌性的煩著藍色光芒的蒼蛟劍,更是令柳宣語欽佩之至。幾個月後,柳卓從臨淄捎信給薑姮。信中說,柳邑中存在一股勢力可能會在柳卓不在柳邑之時出手加害薑姮和薑羽之,特地派遣柳氏騎兵將這三人接到臨淄。半夜時分,一輛溫車與十幾名柳氏騎兵秘密出發,兼程趕往臨淄。卻沒有想到在其身後不遠,一隻追殺馬隊秘密跟隨。溫車行駛到濟水之畔,後方的馬隊便飛速追趕。柳氏族兵拚命保護,但還是不斷傷亡。最終隻剩下一輛溫車逼停在路邊,另一旁則是緊靠著濟水的懸崖。柳宣語緊緊的依偎在薑恒懷中,透過指縫看到幾名黑衣之人手中拿著造型奇怪的手弩緩緩靠向溫車。薑姮摟著柳宣語和薑羽之,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那幾人冷冷的看著車中的三人,一句話不說。薑羽之脫開薑姮臂膀,抽出腰間那柄藍色的蒼蛟劍對著三名黑衣人劈去。那幾名黑衣人應變極快,當下一支白色羽箭便將薑羽之刺傷。柳宣語實在是沒有想到,令他欽佩至極的薑羽之竟然都輕易的敗了下來。“等等!”薑姮跳下車來扶起薑羽之。“請給我們一個理由!”一名黑衣人淡然道:“齊國的天要變了,古舊的物事自然要清除。”“這麼說你們是田氏之人?”薑姮問道。黑衣人沒有說話,隻是舉起了手中那形狀怪異的手弩,瞄向薑姮三人。“齊國的天要變了,古舊的物事自然要清楚。”柳宣語跳下車緊緊的摟著薑姮,薑羽之也靠在薑姮身上,等待著致命的一劍。就在此時,幾道破風之聲響起。伴隨著幾聲慘叫,柳宣語看到麵前的黑衣人胸前都插著一支長長的羽箭,一對人馬由齊東而來,剛好救下了薑姮三人。那對人馬漸漸靠近,待看到躺在地上的薑羽之後,那幾人顏色大變急忙跳下馬來扶起前者。“公子,怎麼樣傷的重嗎?”其中一人問道。薑羽之看清來者,心中大喜道:“毛公,你怎麼會在這裏,父親還好嗎?”那名被稱作毛公的人麵露傷感,沉重道:“公子有所不知,薑氏一族已被上大夫柳卓帶兵所滅,我等拚死混戰方才逃出。”“你說什麼?”薑羽之大喊道,“你說的是真的?”“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等也不會相信。”毛公道。薑羽之感覺心中劇痛,看著薑姮道:“姑母,此事當真?”薑姮此時也是一陣疑惑,她實在不能相信柳卓會做出這樣之事,連連搖頭,道:“這不可能,柳卓絕對不會這樣做。”薑羽之隻覺渾身冰冷,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道:“毛公是絕對不會騙我的,哈哈,沒想到我薑氏一族竟然會被柳卓所滅。既然如此,我也將柳卓一族滅掉,哈哈......”“表兄,你怎麼了?”柳卓看著麵目猙獰的薑羽之,心下一陣顫抖。“羽之,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不要這麼衝動。”薑姮喊道。但是此時的薑羽之早已失去理智,一劍刺向柳宣語。“不!”薑姮大喊一聲,撲在了柳宣語身上。“母親!”柳宣語看著嘴角流血的薑姮叫道,待他看到薑姮胸前那突兀的藍色劍尖,聲音早已經變得顫抖起來。“宣語,沒想到今日會是這樣。”薑姮苦笑道,身後是奔流的濟水,身前則是幾乎發狂的薑羽之。“母親......”柳宣語嗚咽道。“宣語,不要哭,從今天開始眼淚便不再屬於你。”薑姮道。“姑母,這又是為何?”薑羽之也清醒了一點。薑姮沒有理會薑羽之等人,隻是抱著柳宣語悄聲道:“宣語,此時若還有一線機會,便是這濟水。如果你能活著便好好活著。”說完薑姮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將柳宣語拋下懸崖。柳宣語看著薑姮,而薑姮則對著柳宣語微笑,隨著一陣水花落入奔流的濟水之中。“我被濟水河畔的漁人所救,醒來時已經是三天之後。一個月後父親將我尋回,但是母親和薑羽之已經不再,隻是在路旁的石縫之中發現了這個玉環。”柳宣語打開衣領,露出脖頸上絲線穿綴的玉環。“其實,我始終不相信母親已經去了。五年來父親也一直在秘密查勘,但是卻毫無消息。”柳宣語道:“我一直不願意提及這件事,原因便是心中太痛。自那時起我便暗下決心,一定要變強,不再因為自己的弱小而給至親之人帶去傷害。”芷蘭點點頭,這種喪母之痛她最能體會。然而此時又能說些什麼?隻能希望時間可以撫平傷心之人傷口。“母親是我在這世上至親之人,所以這個仇我一定會報。”柳宣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