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恩益願意。
景忱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才又站到醒著的藤恩益麵前。可是藤恩益看見他,先是一愣,然後就笑了。
齊火翎跟在景忱後麵,見他半天不說話,不耐煩地捅了捅他的背,他才艱難地開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離開這裏。”
“當然要啊。”藤恩益很開心的在笑。景忱看著他,好像心裏也不平靜。
“你叫什麼名字?”藤恩益的身體還很虛弱,手腳都還不受他自己控製,什麼事情都需要景忱的協助,在景忱幫他換上外套的時候,藤恩益問。
景忱的動作頓了頓,說:“很平常的名字,也不好聽,不用知道了吧。”
藤恩益疑惑的偏了偏頭,但還是笑著問:“那我怎麼喊你呢?哥?怎麼樣?”
景忱的手一抖,默然了一刻,幹巴巴的說:“我叫景忱。”
“哦!”藤恩益說,又接著問,“我以前是怎麼喊你的?景忱?”他從下麵抬起眼睛看著景忱,很溫柔的說,“忱哥?”
齊火翎站在旁邊,感覺後槽牙已經酸倒了一半,再不進行自救,她就完了,於是幹咳一聲跳了出來:“哪有那麼多彎彎繞!喊景哥就行了!”
仿佛他們到現在才發現了齊火翎的存在,對視一眼,開始默不作聲的收拾東西。
景忱把二人帶到了城郊的另一處房子,也不大,但好歹是個一室一廳。
“這是秦笑庭的秘密據點,我有鑰匙,我住的地方太小了。”景忱向兩人解釋。
齊火翎也認識秦笑庭,他當年在龍英城警校的一朵著名奇葩。
把藤恩益安頓在臥室裏以後,齊火翎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喘粗氣:“累死我了!你不知道,那小子居然有恐高症,從觀景電梯下樓的時候,他那張慘白的臉差點沒把我嚇得直接送他回重症監護室了。還好,這房子是一樓。”剛才景忱去幫藤恩益辦出院手續了,齊火翎一個人把藤恩益從樓上運下來的。
景忱幫齊火翎泡了杯茶,放到桌上,說:“今天謝謝師姐了。”
齊火翎不以為然的揮揮手:“別說謝了,你趕緊帶著這小子走吧,躲到嚴可卓、還有方塵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你自己不要命也就罷了,別連累我。”
“嗯。”他說,“我們很快就走。”
這時,門鈴忽然響了,齊火翎蹭地站了起來。
景忱仔細聽了聽,說:“沒事,是秦笑庭。”
他走過去,打開門,秦笑庭一臉晦氣地衝了進來。
“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沒想到你到這裏來了,東西收拾好了嗎?我陪你走。”秦笑庭一口氣說。
“我……”景忱看見他,好像有些心虛。
“怎麼了?藤恩益醒了你不知道?你當初怎麼答應他爸的?他沒醒你照顧他,他醒了你立馬走,”秦笑庭說,“要我提醒下他爸當初是怎麼跟你說的嗎?”
這時候,他好像終於看見了齊火翎,先是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師姐。”
然後馬上轉過頭問景忱:“她怎麼在這裏?”
……那語氣瞬間激怒了齊火翎,但是我她來不及發作,秦笑庭又看見了臥室裏的藤恩益,用更大的聲音說:“他又怎麼在這裏?”
景忱狼狽的看了齊火翎一眼,把秦笑庭拉到一邊,低聲給他解釋著什麼。
秦笑庭一邊搖頭,一邊說“不行”。大概說了十幾聲不行以後,景忱停下了解釋,無奈的看著秦笑庭。
秦笑庭說:“趕緊把這小子送走,人家有媽有幹爸嗎?虧待不了他的。”
景忱說:“可那是嚴雁聲。”
秦笑庭一瞪:“那關你屁事?”
景忱說:“我不能讓他變成壞人。”
秦笑庭繼續瞪:“那又關你屁事?”
見景忱不說話了,秦笑庭提高了嗓門:“我不管你想天想地,我話放在這裏,不隻是我,所有人都不希望你們倆繼續攙和在一起,把他送回去,然後你跟我走。”
景忱似乎被逼急了,說:“不。我把他帶出來了,不會丟下他不管的。”
秦笑庭也生氣了:“他是個定時炸彈啊!你曾經……”即使在憤怒中,他好像也是知道有些話不能說的,話音斷在了空氣裏。
“他不記得了!”景忱說,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會想起來的!”秦笑庭吼道。
忽然間,好像觸到了什麼開關一樣,兩個人都沉默了。
隔了很久,景忱低低的說:“笑庭,你別管我了……你別管我了行不行,你就當我死了行不行?你去找項璧天吧,別在這裏陪我了,你就當我死了吧。”
“你以為我想啊!”秦笑庭仿佛被景忱的話打擊了,粗著聲音吼,聲音裏我居然聽出了傷心,“我是想去找他啊!他已經失蹤兩年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那你就去找他吧!”景忱也提高了聲音,“我他媽好得很!我有靠山!我殺了人都不用償命,可以平平安安的走出來!他媽的按照時髦的說法,我他媽有幹爹罩著呢!”
“你有個屁!”秦笑庭吼了一句,然後又努力平靜下來,紅著眼睛瞪著景忱,“我得陪著你,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兩年了!你就忘了吧,我是想去找項璧天,可是你把你自己活得跟鬼一樣,你讓我怎麼放心?”
秦笑庭一字一頓的、傷心地說:“我得看著你,我就不能去找他。”
景忱不再說話了。
秦笑庭走過來,手按倒景忱的肩上:“小景,聽我的,送他回去。他現在是個定時炸彈,不能留在你身邊了。相信方指導,能保住他的。”
景忱頹然的坐在沙發裏,垂著頭,久久的不肯說話。
齊火翎的存在感一向比較稀薄,但是他們爭吵這半天,完全無視她的存在,還是讓她的自尊心有了些許挫敗。正想說點什麼來找找存在感。無意間回頭看了一眼,嚇了她一跳。
方才已經睡著的藤恩益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他的腿還沒有力氣,扶著門框站在臥室的門前。
我靠!他站起來了?剛才出院的時候還是一步不能動呢!醫生不是說至少要複健一個月才能站立嗎?
齊火翎目瞪口呆的想,被這醫學上的奇跡震驚了。
“恩益!”景忱猛地站了起來。
“我不會害他的。”藤恩益看著秦笑庭,驚慌地說。
秦笑庭死死的盯著藤恩益,不說話。
“我不是定時炸彈。我會對他很好!我一直想見到他。”藤恩益還在說,忽然皺起了臉,好像被什麼痛苦在折磨,他用手捂住了頭,“成為最優秀的,就能見到他了。”
啥?
三個人都被他這天外飛仙的一句話說的一愣。
藤恩益好像被強烈的頭疼擊中了,抱著頭蜷起了身,又低低的重複了一遍:“成為最優秀的,就能見到他。”
他再也站立不穩,跌倒在了地上。
“恩益!”景忱衝過去,抱住了他。
藤恩益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直在喃喃的重複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