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落在元朝故宮廢墟旁的燕王府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子燕王朱棣的府邸,王府的主建築物是座龐大的殿宇,建於大理石台階基座上.正門處白玉雕飾的門樓和琉璃瓦,門樓正上方一塊門第牌匾“燕王府”三個篆體的大字,筆走靈蛇間仿佛有了靈氣,正顯示出王侯相家的不同凡響,府邸巍峨宏偉,高牆內古木參天,鬱鬱蔥蔥。
門前台階下八個執戟鐵衛,全身戎裝,站列兩旁。一群人眾星捧月般圍著一對少年男女,那少年輕裘寶冠,身長玉立,腰佩長劍,長得甚是眉目清秀,眼底卻深遂不見底,冷光隱隱。
身旁少女更是美若仙子,嬌柔的宛若春花初綻。一對籠煙眉襯著一雙秀眸,盼顧有神,眸中盛滿少女的純真和狡黠,櫻唇如花瓣般濕潤嬌嫩。皮膚如凝脂般柔膩溫軟。一頭秀發輕束,一襲蔥綠的仕女服,襯得嬌軀玲瓏有致。
這對少年男女就是燕王朱棣的第三子朱高煦和幼女朱悅愁,朱棣有四子二女,長子朱高燧五年前因妻子被朱棣逼死後憤恨離家,父子情斷。二子高熾繼承世襲世子之位。上個月被朱棣派至外地,今天就是歸期,朱高煦兄妹正等待其兄朱高熾。
西邊官道上奔出幾匹馬,踏著揚起的塵土,奔至燕王府門前停住,馬上的朱高熾雖是商賈裝束神情舉止之間卻不沾一絲市儈之氣,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眼神精芒閃閃,攝人心魄。
朱高熾下馬後,眾人皆躬身行禮道:“恭迎世子”,朱悅愁俏笑縱入朱高熾懷中,嬌嗔道:“大哥,人家等你好長時間了,你怎麼才回來呀?”朱高熾示意眾人不必多禮,輕撫愛妹的香背道:“有勞賢妹,臨時有事耽擱,愚兄還有要事稟報父王,咱們兄妹先見父王如何?”朱悅愁點點頭。朱高熾握住她的柔荑,招呼弟弟高煦進入王府。
走過重重宮殿院落,穿過數片鬆林,林外一座茅屋,題名“撫鬆下院”,一條小溪曲折朝東。走到小溪盡頭,一道垂花木門,推門進去,門中別有天地。是仿照西湖“曲院風荷”構築的一座水榭,九曲回闌,四麵不同,湖中心亭台樓閣各自成景。正是初夏,燕京地處北疆,氣候較江南寒冷,杭州西湖已經是映日荷花別樣紅,這裏才是接天荷葉無窮碧。荷葉之間隱含九宮奇陣。朱高熾揮退隨從,在垂花門下的一條石徑輕踏三步,湖間隱出一條浮橋,朱高熾兄妹踏上浮橋,走到一座畫舫之旁。
畫舫雖小,卻精巧華麗,朱高熾不敢推門而入,整衫束冠,躬身道:“孩兒高熾求見父王。”肪中有人應聲道:“進來吧。”
朱高熾推開舫門,移步進入。舫中是間書房,書架上經史子集俱全,左側舫窗珠簾半卷。太師椅上坐著身穿王服,頭戴金冠的朱棣,額角高闊,冷目斜飛,精芒電閃,高高的鷹鼻,薄薄的嘴唇平添幾分無可抗懼的威嚴,尊貴之氣掩不住淩厲的鋒芒。
朱氏兄妹拜倒在地齊呼道:“孩兒叩見父王。”朱悅愁乖巧起身,轉到朱棣背後,纖手輕輕按摩朱棣的肩肌道:“父王,大哥回來了。”朱棣看了看滿麵風塵的兒子淡淡道:“王兒辛苦了,平身吧。”朱高熾俯伏在地道:“孩兒不敢,孩兒已和秦,晉,韓,趙,河間諸位王叔定下同盟。諸位王叔深感前途暗淡,不如逼宮一試,共舉清君之側的旗幟,起兵造反諸位王叔也同意以父王馬首是瞻,共圖大事。”
朱棣眼中閃過嘲弄神色,冷笑道:“那是因為皇上用雷霆萬鈞的手段逼他們太甚的緣故,你的那幾個王叔自恃輩高權重,以為皇帝年幼無知,又有宋襄之仁,不屑趁皇帝羽翼未豐之時下手,時至今日,追悔末及,才知道和孤合作。孤也沒想到,皇帝已經不是迂腐的少年,他成為真正的帝王了,隻有真正的帝王才知道權力麵前沒有天理人倫,隻有鐵血。”
朱悅愁摟著朱棣的寬肩道:“父王呀,我那皇帝堂哥雖然聰明,怎比得上父王縱橫四海,睥睨天下的胸懷。朱棣淡淡笑道:“胡說”。朱悅愁深受朱棣愛寵,說話從不像兄長那般禁忌。
朱高熾再次俯伏再地道:“父王恕罪,孩兒擅自將-------將煙愁妹妹從梅花庵帶回。”
高煦兄妹同時一怔,朱棣聽到煙愁二字,長眉一挑,不由憶起前塵往事,朱煙愁並非朱棣王妃嫡生,生母是秦淮名妓趙翩翩,
朱棣三十封爵北平之前,遊玩秦淮紅樓,第一次見到趙翩翩就醉倒在她輕靈如水的眼眸和天籟般的琵琶聲中,一斛珍珠,千兩黃金為她贖身。
“關山漂泊腰肢細,一斛珍珠萬斛愁。”朱棣原配張氏病逝,趙翩翩受寵之極。不久,朱棣續娶鎮國公徐達之女為王妃,不再理會趙翩翩,趙翩翩受盡委屈和冷落,入府三年,生下一女,就是朱煙愁,在孤寂中,重遇昔日知己王府謀士袁白燕,舊情複燃,被朱棣撞見,袁白燕被處斬,趙翩翩冷笑觸柱而亡。朱煙愁因母之故,自小被送到梅花庵撫養,名為追憶亡母冥福,實為出家。朱高熾再回燕京路上,路過見到妹子後,對她分外憐惜,庵中清苦,恐斷她的青春,擅自將她帶回。
朱棣沉吟半晌後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是多事之秋,如何擅自主張?”朱高熾叩頭道:“孩兒初見妹妹時,驚為天人,傾國絕色,天下無雙,若紅顏斷送在清燈古佛,簡直殘忍,還請父王做主。”
朱棣道:“也罷,你先去見過你母親,讓你母親安置煙愁。朱高熾輕噓一口氣稱是。
一聲輕響,窗外飛進一隻白鴿。朱悅愁從鴿腿上抽出一根竹簽,看罷花容失色道:“父王,秦王王叔遇刺身亡。”
朱棣這般沉穩老辣之人聞此消息也不禁劇震,起身之間失手拂落一隻茶杯,跌得粉碎。秦王朱桐是燕王的一母同胞兄弟,實力之強僅次於燕王。燕秦兩藩,唇齒相依,朱岡勇武猛烈,內功已至溱境,外功更是登峰造極。他的身亡,朱棣如失手臂般的強助。朱悅愁花容蒼白道:“父王,王叔,他,皇上,”
朱棣麵色如鐵,周身突然間散發出無比的霸氣,緩緩坐下,露出殘冷的微笑道:“好好好,你既不仁,孤就不義,孤王不會成為你的刀下之鬼。”朱高煦道:“父王,皇上馬上就要拿我們開刀。如何應付?”
朱棣深思片刻道:“高熾,悅愁,你們迅速潛去山西太原,說動秦王世子朱言炬起兵自立,為父報仇,進兵南京,再晚一步,皇上就會派人收編山西軍隊,言炬一介庸才,耳根稀軟,你們兄妹以複仇激將,輔助他起兵。”朱氏兄妹躬身稱是。
朱棣轉而向朱高煦道:“煦兒,你立刻找人擬奏折,就說孤王突然中邪,時而瘋癲,請求皇帝撤去藩位。”朱高熾沉聲道:“若皇上將計就計------?”
朱棣冷笑道:“那小兒素標榜仁孝治天下,怎肯背負在親叔病重時下手的罪名,他對湘王等先冠以謀反的大罪撤藩或暗殺,但是他未摸清孤王的底細,絕不敢貿然撤藩,裝病也是示弱,讓他們起輕視之心。這樣,我們就可以爭取時間,周全準備。”
朱悅愁點點頭道:“父王放心,女兒一定說服堂兄起兵。”朱棣素知高熾精明能幹
,處事果斷,愛女更是機靈過人,計謀多端,從小就有殺伐決斷之能,更拜一代宗師高啟為師,武功可抵一流高手,隨自己參與機密多年,此去山西,很是放心。揮手道:“你們小心,多帶人隨行。”兄妹躬身稱是
次日,燕王“突然中邪”神誌不清,胡言亂語,燕王妃立刻上表京城,請求撤藩。“病”後三日,朱氏兄妹風塵仆仆趕會,速入朱棣房中“侍疾”,朱氏兄妹麵有重憂,雙雙跪倒在床頭,朱棣起身道:“出了什麼事?”朱高熾哽咽道:“我們去晚了一步,言炬已經被召入京城軟禁,秦王府四百多口被殺,山西局勢已經被皇上控製。”朱棣眼中掠過失望神色,沉吟不語。
朱高熾抬頭道:“孩兒已經查出殺死王叔的是錦衣衛高手,皇上派人扣押山西將領,控製兵權後又派人來北平“視疾”。朱棣道:“為首的是誰?”朱悅愁迅速答道:“此人叫淩寒竹。”朱棣道:“淩寒竹?好像聽說過,煦兒,淩寒竹是誰?”
朱高煦負責情報工作,掌握全麵龐大的情報網,應聲答道:“淩寒竹是本朝開國名將湯和之孫,當年湯和卸甲歸田,兩個兒子被太祖皇帝留下。一則是愛惜人才,二則是監視湯和。為了淡化他們的家族意識,特賜姓淩。他們就是五軍都督府大都督淩敬和山海關總兵淩敦。淩寒竹是淩敬的長子,十三歲入宮為皇上侍讀,伴隨皇上成長,十五歲封侯,是本朝最年輕的侯爵,又授予錦衣衛指揮使等職。和皇上亦臣亦友,深得皇上信任。十九歲後銷聲匿跡,相傳他常常執行秘密任務。”
朱高熾皺眉道:“孩兒還查過,淩寒竹來者不善,不僅帶來大批錦衣衛和大內侍衛,而且帶來兵符印信,企圖一舉控製北平,他還聯絡其叔山海關淩敦,前後夾擊。要,要顛覆父王藩權。”
朱棣深沉一笑道:“有膽色,隻可惜能顛覆孤王藩權的人還沒有出生,走著瞧吧。”
第六日,燕王府外人聲鼎沸,有人傳報道:“稟報世子,聖旨下------。”朱高熾手心微顫道:“高煦,你秘密集合敢死隊化裝成奴役保護王爺,悅愁和高先生控製府內要塞。如果淩寒竹真的當場動手殺無赦,再叫內眷回避,我就去會會這位侯爺。”換了朝服,帶著隨從來見淩寒竹。
朱高熾看見大廳中手捧聖旨昂揚而立的年青人,眼中閃過驚異,一身官服裁合有度,稱得身行俊逸非凡,比弟弟高煦還要俊美,麵如冠玉,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仿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神態並不是高高在上,盛氣淩人,舒服自然之極。舉止恂恂儒雅,渾身透著濃濃的書卷味,很難和錦衣衛這樣陰森恐怖的身份聯係起來。在香案前站定,打開聖旨,微笑環視眾人道:“燕王朱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