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扶著他,感激的不得了,“先生肯替我尋來,我就已經感激不已了。先生博學廣識,您能看上的書,一定是最好的。”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張藎側頭看向段清,眼睛裏全是長輩對小輩的寵溺。這位公主,有貴胄的氣質,卻無貴胄的架子。又是飽讀詩書,勤學好問。哪能讓人不喜歡!再看她這幾日讀的書,看的畫,都是些大氣山水、人文地質,沒有小兒女的恩恩怨怨、難纏情絲。倒可惜是個女兒身,若是生為男兒,必能闖出一番事業。
“是先生慣著我!”段清笑著說,像孫女在祖父膝下撒嬌一樣的,乖巧伶俐。說來也是奇怪,張藎雖然是遼東的官吏,可是她初一見麵,就有一種可以信任的感覺,雖然她一直在排斥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老先生的慈眉善目,也或許是因為他身上相似的書卷氣,總是會讓她放下戒備。
張藎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你這丫頭!看那麼些個書,讀那麼些個詩文,小心今後嫁不出去了!”
一個‘嫁’字,激起了段清心中千層浪,萬層波。
她是遼西公主,她的婚事,早就與段部的安穩拴在了一起,與段部百姓的命運拴在了一起。這豈是她能決斷的,又豈是她能徇私情的!如今段部再亂,也亂不過兩年。兩年之後,不知道她會被嫁到哪裏。以目前的形勢,段波似乎更勝一籌。段波親趙,或許她會被哥哥送入趙國皇帝的後宮,也或許是石家哪位將軍的營帳。若是磾哥哥贏了呢?那會是代國,還是遼東。
她不敢想,一想就忍不住的發冷。公主又怎樣,十幾年的養尊處優,就是為了家國賠上後半輩子的。命好的,像籠子裏的金絲雀,壓抑的過完一生。命不好的,人也嫁了,國也亡了,當做禮物一樣的被人送來送去,毫無掙紮之力。
她認命,卻又不甘心。她始終忘不了她的子衍哥哥,忘不了那個在庭院中送她麒麟短劍的小哥哥,忘不了那個教她文治武功的少年。如今子衍哥哥身體有恙,她便更放心不下。擔心他穿不暖,擔心他睡不好,擔心他心情抑鬱,擔心他生活不安穩。
隻是,江山社稷,兒女情長。若讓她選一個,她必會選擇江山穩固,選擇社稷安泰。那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願望。正因為經曆了太多傷痛,她才不希望世間再有傷痛。
想到這兒,段清苦澀的笑了,“這世上,有哪個公主是嫁不出去的呢!隻不過是嫁的好與壞罷了。”
張藎覺出了這話裏的辛酸,感慨的怕了拍她的手臂,輕歎了口氣,“丫頭。這世上苦人最多,咱得往好處想。老朽能看出來,你是個胸懷大誌的孩子。這屋子裏的畫,你看的這些書,都是江山之謀。可是有時候,人太聰明了,反而生出許多煩惱。”張藎頓了頓,看著亭驛門口來回走動巡視的禁軍,眼中盡是蒼老之色,“丫頭,老朽這話,你可能不愛聽。凡事,得過且過。不要為不相幹的人和事煩心,也不要為身邊的人和事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