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一道高亢的男聲從回廊處傳來。那男子身高七尺有餘,帶有北方漢子的粗獷與豪爽。
坐在廊下的小女孩放下手中的書簡,欣喜的看向回廊轉彎處,“大哥哥!”
那男子是被晉帝封為遼西公、大單於的段眷,今年不過二十出頭。剛辭別了晉朝派來的使者,他便甩開了侍從,迫不及待的從晉帝的賞賜裏挑了十斛一箱的東海珍珠,往思居院走去。讓他心心念念的,便是他的小妹妹,段清,今年剛滿七歲。
“我們的小居次又在看書啊!”段眷坐到段清身邊,一手拿過段清手裏的書簡,一手把懷中的小木箱子塞到了她的懷裏。段眷翻看著手中的書簡,笑著說,“這麼多字,你看的懂嗎?”
“看的懂,這是《詩經》的一卷,父親教我讀過。”段清認認真真的答道,一字一句的毫不馬虎。
段眷就是喜歡看自己妹妹這種認真但是又笨笨的樣子,以前兄弟幾個總是會在這時捉弄她,看她氣得無可奈何,卻又不會像其她妹妹那樣揮起鞭子打人。他朝段清懷裏的木箱子努了努嘴,“這是那晉朝皇帝給的,一箱子珍珠,我留著無用,你拿去玩兒吧!”
“我聽娘親說,哥哥要承襲父親的爵位。是不是因為這個,那皇帝才會給你這些東西?”段清摸著箱子上精致的花紋,隨口問。
“誒呀,小居次就是聰明。”段眷換上了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現在我是大單於了,你可要聽我的話,不然我就像父親一樣,罰你到馬廄給馬兒梳毛。”
“哼!”段清不高興了,站起來,對著段眷一字一頓的說,“《論語》有雲,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哥哥雖然是大單於,是段氏的首領,可哥哥做事也要講‘和’。我既未違背族規,又未悖逆法典,哥哥罰我,就是錯的。我要讓大娘評理。”
段清口中的“娘親”,是驃騎大將軍、都督東夷河北諸軍事,領幽州、冀州刺史,司空王浚的庶女王佳,字韶姝,是個美麗溫婉、飽讀詩書的漢族女子。當年王浚欲與鮮卑段氏交好,便將女兒嫁給了段眷的父親段塵。“大娘”則是段眷的生母,須卜氏,段塵的原配,曾經的大閼氏。不過,草原人不似中原人那般講禮法,須卜氏與王氏,還有其他幾個嫁與段塵的女子,皆算是段塵的妻子,是故沒有那麼嚴的尊卑之分。因段塵向來尊晉,得封遼西公,習漢人之禮,段清幾個自小便以大娘稱呼大閼氏,以娘親稱呼自己的親生母親。
“算了,你和父親一樣,整天說那些個儒學。我聽得頭疼。”段眷把書簡丟到箱子上,站起身來,“男兒立世,當以戰馬打天下,兄弟同陣,父子同營。你一個女兒家,再長大些就明白了!”說罷,走出了院子。
段清看著哥哥遠去的背影,癟了癟嘴,似乎自己說錯話了,又惹哥哥不開心了。
院子外頭,段磾正好碰到了迎麵走出來的兄長段眷,趕緊攔住他,“大哥,軍營裏的兄弟、將領為你擺了宴席,這都要開始了,你一個人又跑到這裏,讓我們好一通找。快走,快走,你可不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