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核戰後稀疏平常的一天。
天空是深褐色的。雖然看不到一片烏雲,但是陽光卻無法抵達地麵。自從天啟之日以來,太陽就從未在這個世界上露麵過。就如同過去的秩序與文明一樣,皆被這個新世界拋進了某棟頹圮大樓下的垃圾桶裏。而這些垃圾筒,卻是不少流浪人唯一的食物來源。從核戰年代走過來的老人們說,這閉塞住天空的,不知是核戰爭卷起的那些連年不散的塵埃,還是本應擁有幸福生活人們的冤魂。地麵上,道路兩側的樹木早已衰敗多時,更有的則胡亂的倒在地上。殘破的建築物在樹木的後麵矗立著,黑洞洞的一扇扇窗子如同無數雙眼睛盯著這殘破世界的一舉一動,試圖從中找到機會。灰色的殘破建築物們映襯著深褐色的天空,顯不出來一點生機。是的,當然不會有生機。忽然風起,卷起了一麵藍紅白相間的編織布。編織布不偏不倚的蓋在了一具已經風幹的死者身上麵——這便或許是這個世界剩餘的最後溫存罷。這是一個已經結束的世界,它與它的曾經,以及它應有的未來已然毫無瓜葛。
遠處的街道上,走來了一批商隊。商隊載著一些戰前用品,服裝,防護具,衛生用品,食物和酒。商隊在十字路口的交叉處停下。霎時間,如同見到食物而蜂擁而上的老鼠一樣,從街道兩旁的洞穴中噴薄而出人群已經把商隊團團包圍了。一陣哄搶過後,人們又回到了建築中。街道上,再次空無一人。而原本填滿的板車現在空無一物,商人滿意的離開了。在某種意義上,上海的商業依舊繁榮。萬體館已經成為,或許是東亞,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在傭兵的守衛下,那裏駐著無數的商家。上海在用這樣的方式續寫著它在經濟上的繁榮。
實際上,上海是整個亞洲地區為數不多幸存的城市之一,亦是唯一幸存的大都會。上海隻遭受了一枚核彈頭的間接命中。核彈爆炸在曾經的浦東機場附近,造成了大麵積的傷亡,並抹去了將近整個浦東新區。同時,另一枚戰術核彈命中了靠近北部的工業廠區,炸毀了多數工廠,但卻沒有對其他地區造成太多的損害。除了戰爭初期的常規轟炸以外,上海並沒有完全變為無法生存的廢土。相比而言,亞洲的其它城市則要悲慘的多。有許多城市已經徹底從地圖上被抹去了。而那原本應命中上海的數十枚核彈頭,由於計算失誤命中了寧波和舟山群島。許多人說這是慈悲的上蒼眷顧上海這片土地。但這慈悲的上蒼,卻沒留給住在寧波的人一丁點生存的機會。
在徐彙教堂前曾經的一片廣場,如今成為了墓地。十字架橫七豎八的生長在土地上,和教堂前那一撮橫七豎八站著的人交相呼應。核戰以後,曾經延續下來的舊宗教與近年來新興的新宗教占據了社會生活很大的部分。那些在現實生活中找不到光輝的人們,可以在教堂中盯著那燃燒的蠟燭來撫慰自己的內心世界。宗教承擔著很大的作用,同時也一定程度上延續了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