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張尚武詐病連家人都沒透露,張聚寶、張聚財兄弟倆聞訊都趕回了張府,兄弟倆大多時候都在各自管轄的錢莊分號裏,錢莊的事務很多,難得回府上來住,自前次謝無憂周歲晏回來過後就沒回來,那時張尚武身體健朗,哪曾想過才一個月,父親就生重病,四處又都是謠言,兄弟倆更擔心父親安危。張尚武臉色蒼白,臥在床上,兄弟倆都在床前,張聚寶說道:“爹,您究竟怎麼了,怎會病得這麼重?”張聚財說道:“外麵都說父親是因姑爺掌控了府內外的護院太保讓您憂心而生的病,是這樣嗎?”張尚武說道:“隨他們去吧,咱們把錢莊的生意料理好就行了。”張聚寶說道:“是不是姑爺逼著您將那些人交給他的?”張尚武說道:“你們兄弟也知道,那些人早就和咱姑爺是一條心了,為父給不給他又有什麼分別,還不如讓他明正言順,對咱們四方錢莊也更好一些。”張聚寶說道:“爹總讓我們不要與姑爺斤斤計較,這倒好,咱們護莊護院的人如今幾乎都成了他的人,這四方錢莊和咱家是不是要改姓謝了?”張尚武說道:“你住口,休要胡說八道,四方錢莊生意上的帳目不一直由我們自家人在打理嗎?姑爺可曾過問過?”張聚財說道:“姑爺是沒過問,但卻從錢莊上不停的支錢出去,我們賺錢他來花是何道理,總有一天會把錢莊都拖垮了。小妹已經嫁給謝重生了,他們就該自立門戶,要是沒錢,咱們可給其一筆資金,也就對得起他和小妹了。可如今他既入贅在咱府上,就該是尊卑有序,孩兒就不明白了,爹何苦要這般忍氣吐聲?”張聚寶說道:“當初爹要將小妹許配給他時,孩兒就曾反對,爹又聽不進去,這才引狼入室,才釀今日之果。”張尚武說道:“事以至此,多說無益,但爹要你們記住,姑爺以後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不得為難,你們也都清楚,如今有多少人都聽命於他,四方錢莊要保得太平安寧這是唯一的出路。”張聚財說道:“爹,孩兒聽您的就是,隻希望爹的身子快些好起來!”張尚武說道:“爹沒事,隻是偶感風寒,過得幾日就好了。你們都下去吧,讓為父好好休息休息!”
張氏兄弟退出張尚武的臥室,對府中丫鬟說道:“你們好生侍候老爺,若有閃失拿你們試問!”丫鬟扶身說道:“是,公子!”兄弟倆出了屋,張聚寶說道:“哥哥,咱娘整天禮經誦佛,爹都病成這樣了,也不來看看!”張聚財說道:“娘一心向佛,也是為咱們四方錢莊祈求福報,咱們一起去見見娘!”張府的後花園很大,花園內亭台軒榭,小橋流水,園中桂花、芙蓉花、菊花、蘭花、海棠花都已綻放,芬芳撲鼻,在西北角的一片竹林裏傳出的木魚聲清晰可聞,趙惠容的佛堂就在此處。那也是一進兩廂的房子,中間大堂已布置成了佛堂,一廂為趙惠容的住處,另一廂則成了放置佛經的藏經室。佛堂牆上掛著三幅佛像,居中一幅釋迦牟尼佛圖,左邊是觀音菩薩像,右邊是地藏王菩薩像,佛像前擺有一案,案兩邊是燭台,臨燭台處各置花瓶一對,並插有幾枝蘭花,中間是香爐,香爐內三支香還冒著白煙,香爐外擺三杯清水。案前放置一黃色蒲團,蒲團前置一木魚,趙惠容盤膝坐於蒲團上,雙眼微閉,手撥念珠,念著經文,每念完一句便敲一次木魚。
趙惠容念道:“我與眾生,無始來今,由愛見故,內計我人,外加惡友,不隨喜他一毫之善,惟遍三業,廣造眾罪。事雖不廣,惡心遍布,晝夜相續,無有間斷。覆諱過失,不欲人知,不畏惡道,無慚無愧,撥無因果。故於今日,深信因果,生重慚愧,生大怖畏,發露懺悔。斷相續心,發菩提心,斷惡修善,勤策三業,翻昔重過。隨喜凡聖一毫之善,念十方佛有大福慧,能救拔我及諸眾生,從二死海,置三德岸。從無始來,不知諸法本性空寂,廣造眾惡。今知空寂。為求菩提,為眾生故,廣修諸善,遍斷眾惡。惟願一切三寶、地藏菩薩,慈悲攝受,聽我懺悔……”兄弟倆一直見到趙惠容亦不作聲,一直等到她念完經。趙惠容起身說道:“你們來了就敬敬三聖菩薩!”兄弟倆虔誠上香磕頭。趙惠容說道:“你們不是在錢莊分號裏,怎得回府上來了?”張聚財說道:“孩兒聽說爹病了就匆忙趕回來了,剛和弟弟去見過爹了,孩兒們不是也想娘了,便一起來見您了!”趙惠容說道:“難得回來一次,還記念著為娘,娘有你們兩個就知足了。”張聚寶說道:“娘,爹病了,您都沒去看他一眼,還怎麼能靜得下心來念經?”趙惠容說道:“為娘還不知道你爹,他身體好的很,誰知道他葫蘆裏又賣什麼藥?”張聚財說道:“娘,現在咱府上和錢莊都快成姑爺的了,爹一直都叫咱們忍讓,孩兒這心裏不好受,爹娘心裏就踏實了?”趙惠容“唉”了一聲,說道:“我兒也無需擔心,你爹若不撒手,別說一個姑爺,就是十個姑爺也奈何不了他。”兄弟倆各自暗驚,張聚財說道:“那娘又為何歎氣,這裏麵又什麼隱情?”趙惠容說道:“你爹行事,就是為娘也難知道,所以隻好在這裏念經禮佛。”張聚寶說道:“娘,您何苦一個人到這裏受罪,府裏有那麼多奴婢,您也不找一個來侍候。”趙惠容說道:“娘既是來誠心禮佛,又怎能對菩薩不敬?”
謝重生對張尚武生病一事也是憂心叢叢,此刻與府上的外事管家方衛青及震、巽、坎、離、艮、兌六大護院一起議事,謝重生說道:“老爺子把你們和七十二太保交我後便生病,他這一病便把我推到火爐上了。”方衛青說道:“誰說不是呢,現在外麵的人都說是你逼主奪權了。”謝重生說道:“老爺子的心思我知道,我們所謀滋事體大,他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外人,我們所做之事與他四方錢莊的張尚武無關。”方衛青說道:“姑爺,照您這麼說,莊主這是在裝病?”謝重生說道:“八九不離十。”坎護院劉重陽說道:“我們還沒正式起事,老爺子就給自己找了退路,這還是對我們不放心!”謝重生說道:“老爺子本就隻是一個生意人,江湖中腥風血雨,他有所擔心並為自己找退路也當體諒才是!他現在能這麼支持我們已經很不容易了。”方衛青說道:“姑爺說的甚是,無論老爺是真病還是假病,江湖上要怎麼傳且由他傳去,本身我們也是要行統一江湖之事,這也算是為我們造勢了。現在問題是錢莊內會不會有人對姑爺不滿,到時會不會暗中給我們使絆子?”謝重生說道:“方管家句句都說到謝某心裏去了,咱們雖知其理,但錢莊上的人不知道,咱們還要配合老爺子把戲演實了,才好勉了老爺子的後顧之憂,對於太保中那些老爺子的舊屬,說不得隻好行一些非常手段了。今日我那大舅哥和二舅哥都回到府裏了,一會兒去把他們都請過來,我要和他們好好談談,就是要通過他們來做戲。”方衛青說道:“這樣可有損你的聲譽,隻怕對統一江湖之事不利!”謝重生說道:“靠聲譽能統一江湖嗎?少林、峨嵋、青城、崆峒、正一派都曆經千年,也是江湖中很有名望的大派了吧,讓他試試能統一的了江湖嗎?最終靠得還是實力,隻有你的劍比別人快,刀比別人利,拳頭比別人硬,別人才會乖乖俯首。這就是順則昌,逆則亡的道理,這世上雖有不怕死的人,那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懂得識實務,也是想自己的幫派能存立於世的。”方衛青說道:“我等都明白了,我現在就去請大公子和二公子。”
震護院王時春說道:“姑爺,時機既已成熟,青城派近在咫尺,咱們現在何不把他收入治下?”謝重生說道:“青城派與峨嵋派相距亦不遠,兩派之間雖有些嫌隙,然唇亡齒寒,必會抱團取暖,那樣我們必費周折,兩派再有三個月就到兩年一度的比武,咱們可令他們大打出手,傷些元氣,並結成死仇,那樣我們就唾手可得了。”王時春說道:“姑爺高瞻遠矚,我等拜服,有姑爺運疇為幄,一統江湖指日可待了。”謝重生說道:“當前我們不動,青城派和峨嵋派還以為我們怕了他們,對我們的防範之心也會減少,對我們也是有利,而我們一但起事,各地錢莊恐成武林中人攻擊的目標,尤其是利州路的漢中之地,錢莊是我們命脈所在,不容有失。”坎護院劉重陽說道:“錢莊我們並未染指,老爺此番稱病已向江湖中人表明了心意,武林中人該不會再從中為難四方錢莊了。”巽護院李時亮說道:“劉護院說的不錯,老爺雖將大部分人手交於姑爺,但要保錢莊的能力還是有的,武林中人不會傻到與整個四方錢莊為敵。”謝重生說道:“或是我多慮了,此事容我日後再與老爺子溝通。”
方衛青請來張氏兄弟,兄弟倆見謝重生屋內還有六大護院,張聚財說道:“姑爺好大仗勢,這是要給我兄弟倆下馬威了!”謝重生起身行禮說道:“大舅哥、二舅哥說哪裏話,妹夫豈敢對二位兄長不敬,快請坐!”張氏兄弟坐下後,張聚財說道:“說吧,找我兄弟何事?”謝重生說道:“二位兄長定是對妹夫有些誤會,此間屋內之人皆可做證,我們有今日之盛,都是四方錢莊所成全的,自是感恩戴德。二位兄長想必也聽到一些傳言,妹夫亦不怕二位兄長笑話,就是要行一統江湖的偉業。”張聚財說道:“我四方錢莊不是江湖幫派,姑爺若記念四方錢莊的好,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互不幹涉。”謝重生說道:“二位兄長請放心,妹夫決不幹涉錢莊上的內部事務,再說我們這些習武之人也不懂經營之道。妹夫好呆也算是半個錢莊上的人,自也想錢莊能順風順水的發展壯大,妹夫若統一了江湖,四方錢莊還不是想在哪開就在哪開,還有誰敢說半個不字?這也是對錢莊有利之事,是以請二位兄長日後能給予支持!”張聚寶說道:“說到支持,無非就是問四方錢莊要錢要人,我們已見過爹了,爹都對你唯唯諾諾,我兄弟還敢不遵照嗎?”謝重生說道:“既是如此,二位兄長也是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了,妹夫也就不多費唇舌了,望日後二位兄長真心待我,我等亦真心回報於你們。”張聚財說道:“姑爺若沒其他事,我兄弟就先告辭了!”
張氏兄弟走後,方衛青說道:“姑爺,我看大公子和二公子對我們卻是有一肚子的怨氣。”謝重生說道:“無妨,這必也是老爺子做戲給他們看的,有他們傳到江湖上去,更能洗去四方錢莊的嫌疑,隻要日後咱們實際所需都不少就成了。”
張碧玉與謝重生躺在床上,張碧玉說道:“夫君是要做大事的人,我隻是一個婦道人家,不該多管嫌事,隻是我那兩位哥哥如今也不和我親了,兩個嫂嫂也對我們敬而遠之,我這心裏真不好受!”謝重生說道:“為夫讓娘子受委屈了,這隻是暫時的,過不了多久為夫便能統一江湖,那時我們自會受人尊重了。”張碧玉說道:“你說這些我不懂,我隻希望一家人能開開心心地在一起,現在卻不是這樣。”謝重生說道:“為夫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為夫所做的事情總是有凶險的,像現在這樣反而對他們都好!”張碧玉說道:“既是有凶險,那我們還是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人家又沒招你惹你,大家和平相處有什麼不好?”謝重生說道:“大丈夫立於世當有所為,為夫從小就立誌要統一江湖。”張碧玉說道:“為妻嫁你兩年了,孩子也一歲多了,對你卻一無所知,你為何有這樣的誌向?”謝重生說道:“娘子還是不要打聽了,以勉招致殺身之禍,時候到了為夫自會告訴你的。”張碧玉說道:“為妻多嘴,以後不問了。”謝重生說道:“這才是我的好娘子!”